周母又提起了姐姐，周秉昆也沒什麼好辦法。

以前的周秉昆，出了個主意，讓哥哥周秉義幫着勸說一下父親周志剛。周父也藉著周秉義的信，找了個台階，說是去貴省看姐姐。

過年都沒有回來，說明周志剛在周蓉的面前服軟了。

周蓉跟馮化成的事情已經成了事實,周秉昆也只能順其自然，只希望那個馮化成不會成為小說中的負心漢主角吧。

周秉昆說道：「媽，你就不用擔心他們了。我爸常年在外，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周母道：「我當然知道不會出什麼事情。我就是想着好幾年都沒團聚了。」

周秉昆道：「呵，這你就可真是多想了。俗話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我爸去看他的小棉襖了，現在哪還會想起你呀。」

「你是說我這個老太婆比不上你姐那個小棉襖,是不是。」

「這可是你說的。」

周母有準備拿鞋底子，說道：「你是不氣我,就不舒服了是吧。」

周秉昆跑了出去，說道：「你看你，怎麼又急了。我的意思是，你給咱家那小棉襖留的那些肉，現在沒必要留了，給你小兒子做了吧。」

周母氣笑了，說道：「你嘴饞就嘴饞，編排你姐幹什麼。媽明天一早就給你做，全都做了，讓你吃個夠。」

這年頭，再多的肉也吃不夠。

周母比較節儉，日子過得就比較緊吧。

周秉昆就受苦了。

年前買了那麼多的肉，周母也不捨得多放點。除了初三晚上，曹德寶他們過來,周母大方了一次。

第二天家裏的伙食就下來了。

中午吃了一頓之後，周秉昆就受不了了。

這是過年的時候，準備家人回來,周母買了不少的肉。可等這些肉吃沒了，日子怎麼過。

關鍵是他的空間里有不少好東西，難道要每天偷着吃嗎？

周母在家裏吃棒子麵，他偷偷地吃肉，這種事情真的做不來。

可周秉昆的收入都是透明的，每個月就只有十七塊五。周母的承受力也不高，怎麼合理地把東西拿出來，不嚇到周母，真是個費腦子的事情。

周秉昆拿着周母也是沒什麼好辦法，她的身體又不好，但凡受點驚嚇，恐怕就得進醫院。

這可真諷刺，上輩子冒着被舉報的風險，還能吃上肉；這輩子不用擔心被舉報了，反而吃不上肉了。

周秉昆這個煩惱也沒地方說去，只能憋在心裏。

初七上班，廠門口貼著一份通知，全廠正月十五不休息。

周秉昆簡單地看了一下，就向著出渣車間走去了。加班也不過是多干八個小時,還有加班費，不是什麼大事。

跟周秉昆有關的大事，那就是出渣車間的變化了。

車間的屋頂安裝了大風扇用來排風，這可真是太好了。醬油渣從管道傾瀉時，溫度很高，車間里都是熱氣。

在車間里幹活都要把厚衣服脫掉，否則汗水很快就會濕透衣服。

冬天都是如此，夏天就更不用說了。周秉昆還沒體驗過夏天的滋味。

可要單是如此，也還好。

偏偏醬油渣要從窗口揚到車間的外面，在外面裝車。所以窗戶要時刻開着。一邊冷、一邊熱，冰火兩重天的滋味真是難以言表。

大風扇是一種驚喜，輸送槽就是另外一種驚喜了。

這意味着他們再出渣時，不必將窗子敞開，任冷風呼呼地刮進來，揮着大板杴往停在窗前的卡車上揚渣不止。

曹德寶說道：「當領導的終於良心發現，也體恤一下咱們的辛苦了。」

呂川說：「要是早有這麼一點兒體恤心，咱們前邊那兩名老出渣工也不會都得了風濕性心臟病。」

周秉昆沒有見過呂川說的那兩名老出渣工，可也知道這是屬於職業病。只是，現在這個條件，誰也沒辦法改變這些。

就算是有了這兩樣設備，在這裏乾的時間長了，也會得這樣的職業病。

接下來，曹德寶就和呂川討論起了『水英媽』曲秀貞。

曲秀貞是周秉昆進出渣車間的罪魁禍首，原主心裏對她的恨意不小。從曲秀貞的作為來看，為人是非常正直的，贊成什麼，反對什麼，態度非常鮮明，拒絕人情，也不肯和稀泥。

周秉昆對她非常地佩服，也非常希望多一些像她這樣的人。

周秉昆在想着自己的事，冷不防地被曹德寶驚醒了。

「誰藏在那兒？滾出來！」

這可就惹出大禍嘍。

周秉昆沒有聽到曹德寶和呂川說的什麼內容，卻也不難猜。

他們見到曲秀貞就和老鼠見到貓一樣，說的內容肯定跟她有關，而且不是什麼好話。

曲秀貞說道：「接着咒我呀，我聽得正有趣呢。你們還能想出什麼不得好死的死法？乾脆拿出點兒勇氣，當我面統統抖出來。」

好大的膽子，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兩人居然敢這麼編排水英媽。要是別的，周秉昆還能與他們有難同當。現在他們咒罵水英媽，可真怪不了他不講義氣。

對她怨氣最重的周秉昆什麼也沒說，曲秀貞有些詫異。但也沒有細想，她心裏也知道下面的工人對她意見大，甚至不少的領導也對她有意見。

可害怕有意見，就能放棄原則嗎？

曲秀貞做不到放棄原則，也不會計較那些對她心懷怨恨的工人。

「年輕人做事，要勇於承認，你是不是第一個咒我的。」曲秀貞指著曹德寶說道。

也對，呂川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面先出頭的。

曹德寶不敢承認，說道：「你說我第一個咒你的，有證據嗎？」

曲秀貞說道：「車間里就只有你們三個人，秉昆一句話都沒說。那你說，不是你先開的口，那就是呂川先開的口了。」

就算不是曹德寶先開的口，他也不會說出來。怎麼說呂川都是他的好友，在曲秀貞面前出賣自己的朋友，曹德寶做不出來。

曹德寶被曲秀貞擠兌的說不出來話。

周秉昆很想提醒他，曲書記是文藝兵出身。說話可是曲秀貞的看家本領，跟她鬥嘴，那和找死有什麼區別。沒見到廠里那麼多的領導，都敗在她的手下。

沒點真本事，廠里的那些領導能在她面前服軟嗎？

其實也不怪曹德寶和呂川，他們沒有周秉昆那樣的見識，想不到這一點也很正常。

原來的周秉昆還比不上這倆呢，估計被罵的可能性比曹德寶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