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美女這一趟來找梁建，好像真的沒什麼事。

又坐了一會後，梁建就找了個借口，將楊美女給送到酒店門口，讓前台按排了一個車給送走了。他自己則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后沒多久，楊美女發來了信息，梁建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立即想起來改備註這回事，於是忙找出她的電話號碼，把上面存的名字給改了。

梁建這手機在開會或者其他某些特殊情況下，也會交給牛達讓他保管，楊美女這樣的名字存在手機里，萬一被人看到了，總是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所以，還是保險一點好。

改好名字，梁建打開了楊美女發來的那條簡訊。簡訊里說：「這次見我，你怎麼一點驚喜的感覺都沒有？」

梁建想了想，回：「驚喜自然有，不過是放在心裡了。」

過了一會兒，楊美女的簡訊又來了：「才不信呢！」

梁建看了后，沒回。又過了一會，楊美女又發來一條簡訊：「欠我的那頓飯可別忘了。」

「沒問題。」梁建回。

楊美女的簡訊沒有再來，梁建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看了會新聞后，又跟項瑾打了個電話，說了會話后，就去休息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後，梁建依次和餘慶平還有相關幾個領導幹部談話。談得差不多的時候，金燦忽然敲門進來，快步走到梁建身邊，將她手裡的手機遞給了梁建。

「您看一下這個。」金燦說這話時，神情嚴肅。

梁建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手機。低頭一眼，頓時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手機屏幕上，第一個入眼的便是最上面的那張照片。照片內，紅剌剌刺眼得很的一條橫幅赫然入目。

橫幅上的那幾個字，正是昨天讓梁建看了皺眉的那幾個字：歡迎梁省長，感謝梁省長。

梁建盯著那張圖看了一會後，又往下翻了翻那條新聞的內容，內容中，其他問題都不大，但就一點，凡是提到他的地方，都用了梁省長，那個副字不翼而飛了。

梁建也沉下了臉。要說昨天橫幅的事情，算是個小事情的話，那今天這新聞就不是小事情了。這新聞要是被省里的領導無論大小隨便哪一個看到了，這事情就小不了。

梁建看向對面坐著的涼州市的幹部，道：「我這裡有點事，你先出去吧。」

這位幹部也識趣，立即起身告辭。他走後，梁建就把手機還給金燦，同時說道：「你現在做兩件事。一是立馬給餘慶平打電話，讓他過來找我。二是，找到發這篇新聞稿的編輯，讓他立即馬上把這個新聞稿給刪了。」

金燦點頭，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拿起手機給餘慶平打電話。

梁建坐在沙發上，眉頭皺著，心裡一時間有些煩亂。

他昨天看到那條橫幅的時候，就覺著這橫幅要鬧出事來，沒想到，還真是給他惹出事來了。這新聞，要是省里那些一個個正拿眼睛盯著他的老狐狸沒看到還好，看到了，多半是要揪著這個事情來想方設法地為難他。尤其是，戚明戚省長。

這戚明跟他面和心卻不和，這新聞他要是看到了，很難保證他還會繼續跟他保持目前這種和諧的假象。

不過，這也怪他自己，把橫幅這事給忘掉了。他應該警惕的。但，事已至此，後悔是沒用的。梁建坐著想了會後，忽然想到了楊美女。楊美女是記者，昨天那個見面會也是她牽頭組織的，這新聞稿的事情，說不定她知道。

梁建想到此處，立即找到手機，然後翻出她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通了。

楊美女帶著點驚訝，問：「不會是今天就要請我吃飯吧？」

梁建道：「我有事要問你。」

楊美女聽他語氣嚴肅，略微愣了一下，然後也收起了剛才的玩笑之色，認真地說道：「什麼事？」

梁建便將新聞的事情說了，楊美女聽后，立即說道：「這個事情，我還真不知道。」

梁建一愣，楊美女不知道，那這個事情會是誰幹的呢？昨天的人裡面，除了那些遇難者家屬之外，也就楊美女和牛達，還有餘慶平和他帶的那位同志了。

梁建沉吟了一下后，又問楊美女：「那你知不知道，那些遇難者家屬裡面有沒有人是跟新聞行業有關的？或者說，有沒有人可能跟這件事有關？」

楊美女一聽，立即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做。你來之前我都叮囑過他們的，讓他們不能拍照，不能發朋友圈。我想著，你現在身份不同以往，我也是不想給你惹事，所以特意都囑咐了他們。他們不可能會這樣做的。」

楊美女說得很肯定，梁建即使心裡有懷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沉默了一會後，想了想，又問了楊美女一句：「昨天那場見面會，是你先提出來的，還是這裡面也有餘慶平的想法？」

楊美女這回沒答得那麼痛快了。電話里安靜了兩三秒鐘，梁建才聽到楊美女的聲音：「其實這個事情，是餘慶平先找的我。」

這個回答，不算十分意外。梁建之前就有過相近的猜測。

「行，我知道了。沒事了，那就先這樣，再見。」梁建說道。

楊美女慌忙叫住梁建，關切地問：「那個新聞會對你有很大影響嗎？」

梁建沉吟了一下回答：「還不好說。要是刪除得及時，應該不會。」

這話說完，楊美女就說道：「那這樣，你告訴我是哪個新聞網站發的這個新聞。我在新聞界也混了這麼久了，說不定那個網站我有熟人，可以幫上點忙。」

梁建覺得她說得也有可能，不妨一試。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儘快將這個新聞給刪了。於是，他便將發那條新聞的網站告訴了楊美女，楊美女一聽就說：「他們的主編我認識。那我先掛了，我先給他們主編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待會再給你回復。」

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要是楊美女真能直接讓他們主編把這篇文章給刪了，那倒是省得金燦那邊再繞幾個圈找這個人了。

梁建掛了電話后沒多久，餘慶平就來了。

他進門看到梁建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腳下猶豫了一下后，又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下來，叫了一聲：「梁副省長，您找我啊？」

梁建抬頭看向他，直接問道：「我問你，昨天那個見面會，到底是楊美女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這個……」餘慶平訕笑了兩下，然後道：「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突然嗎？」梁建冷笑了一聲，道：「我覺得一點都不突然。金副秘書長難道沒告訴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餘慶平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然後道：「梁副省長，這事情是我的錯，是我沒把好關，沒仔細看這個新聞稿，就讓他們發了。我本來也是想……」

「想什麼想！」梁建怒喝了一聲：「你做事情不動腦子的嗎？楊美女他們不懂可以理解，他們不是體制內的不了解這體制內的規矩很正常。但你大小也是個市長，正兒八經地廳級幹部，你難道不知道這差一個副字，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而是十萬八千里！」

餘慶平站在那，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一聲都不敢吭。

梁建也是氣得差點兔血。這事情要是楊美女做的，他或許還沒那麼生氣，畢竟就像他剛才說的，楊美女不是體制內，不懂這裡面的規矩，可以理解。但餘慶平是個市長，難道還不懂這裡面的規矩？

梁建看著他，忽然有些懷疑他的動機。

「梁副省長，這事情確實是我的失誤。您放心，我現在立馬讓人去聯繫，把這個新聞稿給撤下來！」餘慶平說著，立即掏手機，準備打電話。

梁建也沒攔他，就盯著他看。很快，他這電話就打完了，慌慌張張地重新將手機放回口袋后，抬眼看向梁建，小心翼翼地說道：「梁副省長，您別太擔心，這個新聞稿馬上就能撤下來。」

梁建哼了一聲，道：「這新聞稿發出去到現在多久了？你現在撤下來還來得及？」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然後聲音又陰沉了一些，問：「我問你，昨天那個見面會，是不是你提出來的，你安排的？」

餘慶平吞了口口水，然後道：「確實是我提出來的，場地是我安排的。不過，人員都是楊美女去聯繫的。」

「那橫幅呢？」梁建盯著他問。

餘慶平站在那，有些慌張，支吾著不敢說實話。

梁建怒了，手猛地在沙發地木質扶手上用力一拍，啪地一聲響，將餘慶平嚇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說！」梁建怒喝！

「是我讓下面的人去準備的。不過，這上面的字，真的不是我讓他們印的。梁副省長，您別生氣了，這事情是我的錯，該承擔什麼責任，我一定承擔！」餘慶平說道。

梁建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承擔？你怎麼承擔？這新聞要是讓戚省長他們看到了，他們會怎麼想？他們難道還會來問問你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餘慶平站在那，臉色蒼白，神情慌亂。他沉默了一會後，低聲怯懦地說道：「這麼短時間，他們應該不會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