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倒下2

嚴青雲一哭，趙氏也紅了眼眶。

趙氏拿出一個藥瓶子，倒出裡面的葯，準備給嚴青雲服下。

嚴青雲卻緊閉著嘴巴，他說不了話，卻用行動表明他的拒絕，他甚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靈藥，他吃下去，不說能怎麼樣，至少能改善這樣的狀況，但他拒絕了。

這是他第一次，放棄自己的審時度勢的心，這個女兒心軟，容易原諒，哪怕他曾經什麼也沒做，她還是心軟了，她像她的娘親。

他審時度勢了一輩子，在這一刻，他再也不想做審時度勢的嚴青雲了。

他自己都覺得可笑，臨到死了，他竟然想做一回爹，真正的為孩子考慮一回的爹。

他所有的勁兒都用上了，才把麻木的牙關咬緊。

趙氏落了淚，她更咽的說：「爹，這是好葯，你吃吧，吃了會好起來的。」

嚴青雲依然嘴巴緊緊閉著。

他視線模糊，他想要告訴趙氏，把葯收起來，財不外露，那些當爹該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沒有教導過趙氏，如今想說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孩兒娘，先收起來吧。」

蘇三郎覺得嚴青雲不肯吃，應該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無論這是什麼，不強迫，尊重就好。

趙氏把葯收了起來，嚴青雲才放鬆了下來，捏著的手心都放鬆了。

他溫和的看著趙氏，他想著，不能說話也沒關係，那就多看兩眼吧。

蘇三郎沒什麼大本事，卻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他查到的那些都足以證明，為人子，他儘力了，為人夫，他盡責了，如今日子好過，他也沒有負心薄情，他的品行很好很好。

難怪他能教出那麼好的孩子來，蘇家四個孩子，都如同那大樹一樣，枝繁葉茂，還沒有長歪，他們走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踏實，這些種種，都離不開為人父母的引導，以身作則的言傳身教。

再想想自己，嚴青雲心中回憶過往，此下心頭，只有悔。

他走錯了路，所以今時今日，都是他的報應，可歸根究底，也是因為他的心邪，不管在什麼時候走錯路，他最終都會走錯的。

他親自教導的孩子們，都隨了他。

心邪，涼薄。

或許只有臨終時，回想起來才有那麼幾分悔意吧。

他臨死的時候後悔了，將來兒子嚴志遠，孫子嚴於然嚴元安，都會有這一天，因為他們都是下一個嚴青雲。

嚴青雲艱難的想要轉頭，他無顏面對趙氏。

臨終前已經看了她這麼多眼，夠了，夠了。

蘇三郎輕輕的給趙氏擦淚：「孩兒娘，咱們回去，請小鹿過來吧，岳父或許有話要說。」

趙氏心情很亂，她看了一眼不願意再看她的嚴青雲，顯然，嚴青雲是不希望她請蘇小鹿的。

但這或許是最後一面了，他明明是想說話的，可為什麼又不願意呢？

趙氏不懂，她從來就沒懂過這個爹。

小時候，她渴望他能記起她來，她渴望他能像是對妹妹嚴蓁蓁那樣，也對她笑一笑，他都沒有，他嚴明的眼裡，總是那麼淡。

只有在外公家的時候，她才能看見他的笑容，她懂，她都懂。

她也知道，她的心裡可以恨，應該恨，但她恨不起來。

不管是這個爹，還是蘇三郎的爹娘，她都只有怨，她只是不想親近，卻無法真的去恨他們。

趙氏的心很亂，她不知道該不該去讓女兒來幫一下。

她其實想，可她也知道，她不該那麼做。

蘇小鹿是她的孩子，她不能說著愛她，卻用愛來讓她難受。

趙氏搖搖頭：「不了，我來過了，無論是怎樣的，我也該心安了。」

蘇三郎理解趙氏，他緊握趙氏的手，無聲的安慰她，不管趙氏怎麼做，他都理解。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為難自身還好，為難孩子，他們都不願意。

「爹，女兒別了。」

趙氏望著嚴青雲，她跪身下去，對著嚴青雲磕了三個頭。

蘇三郎也同她一起跪下，磕了三個頭。

淚水模糊了視線，趙氏看見嚴青雲的手指頭動了動，她看明白了，那是讓她走的意思。

趙氏和蘇三郎起身，一起出了裡屋。

外面，嚴志遠走了過來，他臉色沉重的說道：「本來這話我不該說，但此時我不說也不行了，爹這情況你也看見了，我知道你兩個兒子很有出息，如今勢頭正好，他們雖然不是嚴家親孫，但也是親外孫，此時都不來，傳出去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嚴志遠憋了一肚子火，那幾個小畜生竟然不來。

看著趙氏他就來火，她也就是命好，不然她這樣的誰認識她。

不是她命好，她這樣的哪能和他斗，死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蘇三郎皺眉，他已經捏起了拳頭，他怒道：「論身份，我妻子在你之上，她的母親是嫡妻，你的母親是什麼？你不恭稱她一聲嫡姐是你失了禮數，我們不和你計較，你也莫要亂了禮數忘了自己的身份。」

「嚴大人，我們不是親姐弟，我們唯一的瓜葛就是父親，我為何蒙難想必你不至於失憶到記不清，我的兒子行的正做得端，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可若是有心人亂引導什麼？那我也不會讓人隨意傷害我的孩子。」

「於父親，我也做到問心無愧，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過世之後，我們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你動我一分，我必還你一分。」

趙氏冷看著嚴志遠，她不怕嚴志遠，她或許可以忍受嚴志遠傷害她，但她絕對不允許他動幾個孩子一分。

前輩子，她用了十年才悔悟，那樣的過錯，她再也不會犯了。

哪怕現在，幾個孩子都不需要她的保護，但嚴志遠要是敢做什麼，她就是拼盡一切，也要和他斗一斗。

「你，你——」

嚴志遠氣的不輕，他沒想到趙氏竟然敢和他頂嘴。

趙氏算什麼，他姐嚴蓁蓁都不敢頂撞他！

嚴志遠生氣，但也無奈，嚴蓁蓁會有求於他，但趙氏，從來沒有。

他們的關係就註定了，趙氏就算求他也不會幫，趙氏讓他沒有了母親，他們之間，註定是要有仇的，嚴志遠咬牙，撂下狠話：「好，好，我看你能笑到幾時，我就不信，你的兒子永遠都端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