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幽以為，他該放她離開了。

但是當她打開車門時，葉白卻從另一邊也下了車，她扶著車門跟他在夜色里對視，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家裏的傭人聽見：「葉白！」

這裏是陸宅，她的哥哥嫂子都在。

陸幽不想弄得不清不楚。

但是葉白卻挺堅持的，他走過來……隨即一件風衣罩在她的肩上，他低着頭看她，目光比夜色還要難懂：「這個點了，小孩子肯定睡著了，我看看就走。」

陸幽沒動。

葉白輕輕攬住她的肩，略帶強勢地把她帶進屋。

還有傭人未睡。

見他們進來，連忙起身：「大小姐、姑爺。」

叫完，又覺得不妥。

陸幽也懶得糾正了，她輕聲問：「孩子睡了嗎？」

傭人連忙說：「已經睡下了！剛才阿姨把奶瓶拿下樓的，說睡得可熟了。」

陸幽點頭。

她拿掉肩上的風衣，沒再跟葉白說什麼，徑自上樓。

葉白就在傭人的目光下，跟着上去。兩人一起到了二樓，陸幽的聲音壓得有些低：「一會兒你別叫醒她。」

說完她看他一眼。

葉白懂她的意思，若是他不遵守規則，大概就沒有機會了。

他輕嗯一聲。

阿姨睡在外間，聽見動靜連忙披衣起來：「陸小姐。」

陸幽輕聲讓她睡下，自己帶着葉白走進兒童房，阿姨心裏雖然驚訝但還是躺下了……

月色如水，小陸茴躺在粉紅小床上，睡得香噴噴的。

快兩周歲了，還是喜歡踢被子。

好在天不冷。

這會兒躺在小床上，穿着小奶牛的連體衣，曬著小肚皮。

就著月光，葉白看着那軟嫩的小臉蛋，仿若看見初見陸幽的樣子……也是這樣，白白嫩嫩的，而現在的陸幽清瘦更多了幾分女人的味道。

葉白忍不住彎腰，隔着一層連體睡衣，親了親寶寶的小肚皮。

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道，叫人心軟軟。

葉白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眼神有多麼地溫柔，他後悔了，後悔錯過小陸茴的成長。

小孩子一歲左右，是有多麼地可愛。

小陸茴平時睡得沉，但是今晚卻意外地醒了，小傢伙哼哼嘰嘰地翻了個身，黑得像是葡萄的眼睛對上葉白的眼。

小傢伙懵懂地看着。

一會兒，她側着身子，伸出小胖手去摸葉白的臉。

帶了一絲好奇。

熱乎乎的小手掌碰著葉白的臉，仔細地摸著……大概是還沒有清醒，小傢伙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粑粑」。

葉白眼裏熱熱的，說不出的滋味。

那個小人靠他靠得那麼近，那樣沒有防備地摟着他，軟乎乎的……一個小生命，也曾經是他拋卻的小生命。

葉白半跪着，輕輕攬過。

小陸茴在夢裏咯咯笑了幾聲，然後吐出香甜氣息，又舒服地睡覺。

葉白捨不得放下她。

他慢慢地將頭靠過去，汲取小傢伙身上的味道，像是這樣能夠彌補他跟她們分別兩年的缺憾……

陸幽一直在旁邊看着。

看了許久，她還是忍不住出去了，快步走到外面的過道，微微仰頭……這樣才不至於掉下眼淚。

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方才那一幕有多溫馨，葉白帶給她的傷就有多痛……若是沒有得到過，那她就不會惦記，可是她曾經得到過最好的感情、擁有過最快樂的日子。

此時，陸幽對葉白除了愛，也有恨。

愛恨交織，

叫她無法輕易，再說愛他。

睡在外間的阿姨，也猜出他們之間有事兒，沒敢吭聲兒就裝睡……過了半晌葉白從兒童房裏出來，他看見陸幽站在那裏，身影在過道上方的水晶燈下顯得孤獨。

葉白緩緩走過去。

陸幽側身看他，她的表情是他沒有見過的認真，她的聲音亦很低：「葉白，你想清楚了沒有？如果你想要我跟她，那就要準備好當一個好爸爸，我不能接受再有一天，你再說讓我考慮的話……若是要考慮，兩年多前我們就不該在一起！葉白，任何猶豫的婚姻都不該存在。」

葉白沒有出聲。

他只是輕輕攬過她的肩頭，將她擁在懷裏。

陸幽靠在他的肩上，

兩人默默的，

片刻之後，他肩頭的襯衣料子濕潤溫熱，他知道陸幽哭了。

她哭得小聲而壓抑。

她哭得剋制又不甘。

她怎麼能甘心呢，就這樣原諒了他，可是能怎麼辦呢……她還愛着他，愛着這個曾經帶給她全部的男人。

夜，越發沉靜，萬物無聲。

葉白擁着她，很久很久……

最東面兒的卧室露台，能看見這邊，陸爍穿着一件黑色睡袍，手裏端著一個高腳杯，無聲地看着這邊。

陸爍自覺不是個大度的人。

如果是平常，葉白負了陸幽，他一準揍他。

就像當初，霍允思天天尋思著揍張崇光一樣，但是……葉白跟陸幽不同啊，他能看得出來葉白愛着陸幽，加上葉白出過事兒。

陸爍垂眸：有什麼比死了，再慘烈呢！

陸熏出來時，葉白已經下樓坐到車裏，準備離開了。

陸爍側頭看看自己的妻子，單手將她摟到身前，下巴抵住她發心輕輕地笑了一下：「陸熏，你的老白又登堂入室了，開不開心？以後你又能經常看見你的老白了？」

幽光里，陸熏小臉漲得通紅。

一把年紀，她還是不習慣夫妻間的私密玩笑。

她咬唇：「我才沒有開心！……也……也不是我的老白，陸爍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陸爍親親她的小臉，把紅酒杯放下，「回去睡覺吧！」

他摟着妻子回卧室，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

自從那晚，葉白就經常出現在陸幽身邊。

也沒有太多特殊的約會。

公司不忙時，他會到陸幽那兒，給她跟孩子做一頓料理並陪着小陸茴玩兒，小傢伙最喜歡玩皮球，後來他又將多多帶過去，讓小陸茴跟狗玩。

那隻雌性狗，已經6歲了，大概也能看出來小陸茴是個人類的幼崽。

很是讓着她。

不光陪玩，還讓小陸茴把它當馬騎，累了就貼著睡一起。

午後，小陸茴靠在葉白的腿邊。

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她努力地想再聽一會兒故事，但是玩得太累了，熬了一會兒就熬不住了慢慢地閉上眼睛。

那隻狗見了，也立即閉上眼。

葉白把小傢伙抱到床上，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會兒，給她把汗擦掉。

小陸茴挺粘人的。

她抱着葉白的手臂睡覺。

葉白溫柔笑笑，側身躺下，讓小傢伙睡在他懷裏……小陸茴拱了兩下就舒服地睡沉了。

葉白哄了很久才起身，他去找陸幽。

陸幽在書房裏畫漫畫，她不愛坐在書桌前面，而是窩在柔軟的沙發上，兩條細腿盤著把筆記本放在腿上。

葉白走過去，將筆記本拿開。

「這樣對血液循環不好！」

陸幽仰頭看他。

她在家裏穿得隨意，黑色長褲白色襯衣，外面罩了件迪奧的披肩……黑色長髮長及腰間，就那樣地散落，添了幾分女人味。

葉白把筆記本放到書桌上。

他傾身吻了她一記，抵着她的嘴唇輕喃：「過去我拿掉你的東西，你一準是跟我鬧的。陸幽，你現在跟我客氣又疏離。」

陸幽仰頭，聲音柔柔的：「過去，你也不是我的前夫啊！」

葉白凝視她，

他的目光，徒然變得深不可測。

除了深情，還有一抹她不容置辯的欲色。

陸幽是成熟的女人了，她不會單純地以為，她跟葉白重新開始會像從前那樣是柏拉圖式的戀愛，好幾次他吻她時，她都能感覺到他的衝動……

一個多月，他沖了幾回冷水澡了。

她心跳得有些快，找著借口：「我去看看小陸茴。」

但是還沒有起來，手腕被人捉住，接着她跌進他的懷裏。

葉白單手摟着她，另一手關上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