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病房，殷紅的血順着輸血管，源源不斷地輸入到霍西的身體里。

兩包血袋下去，她的臉色仍是蒼白。

病房門推開，張崇光走進來，趴在床邊的綿綿回頭小聲地叫了一聲爸爸，她的小臉上凈是害怕。

張崇光伸手攬了攬她，聲音沙沙的：「媽媽不會有事的。」

有了他的保證，

綿綿稍稍安心了些，轉了頭繼續盯着霍西的臉，生怕錯過。

張崇光心裏一痛，他問一旁的醫生：「還要多久我太太才能醒過來？」

醫生略猶豫了下說：「得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是不是願意醒過來。另外張先生，如果情況不好的話，我們會考慮實施人流，您做好思想準備。」

張崇光身子幾不可見地，晃了晃。

似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醫生看出他的悲傷，緩和語氣安慰幾句，還從衣袋裏掏出兩顆糖果給綿綿，同，綿綿捏在手心裏，等醫生離開后她輕輕展開。

她一顆，給了張崇光一顆。

張崇光心裏亂得很，但是他捨不得拒絕小女兒，剝開了糖紙將糖放在唇齒間化開，甜絲絲的……

綿綿仰著頭，小心翼翼地說：「媽媽醒了，讓媽媽回家好不好？」

一股熱流，湧向眸子。

那一刻張崇光幾乎站不住。

綿綿手心裏還有一顆糖，她沒有捨得吃，她把糖果放在媽媽的掌心裏輕輕包住，半晌她小聲說：「爸爸一顆媽媽一顆，張睿跟着媽媽，綿綿跟着爸爸。」

張崇光微微閉眸。

這個世上，若是說有誰在他心裏跟霍西一樣位置的話，那就是綿綿……他不想放開霍西，他處心積慮地把她留在身邊，可是當綿綿這樣哀求他時他發現自己拒絕不了。

病房裏，安安靜靜的，連張崇光喉結滾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緩緩蹲下來，

綿綿一根細細小手指，牽住他的，淚汪汪地望着他。

張崇光將她輕輕抱着，壓抑了又壓抑，才輕聲說了一句：「我們綿綿也跟着媽媽。」

綿綿趴在他肩上，嗚嗚嗚地哭了。

霍西輸入了1000毫升的血液，到了次日早晨才醒過來，她醒來時綿綿被張崇光抱到小房間里睡覺了，此時還沒有醒。

張崇光抽了很多血，身子幾乎被掏空，但他還是守了一夜。

生怕她醒來時沒人照顧。

「醒了？」

張崇光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他伸手想輕碰一下霍西的額頭，她本能地躲過去了，臉別到一旁不肯看他。

張崇光手頓地半空中，好一會兒的難堪。

半晌他收回了手，柔聲說：「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喝點紅棗粥吧，保濕桶放得好好兒的。」

霍西沒有出聲。

張崇光靜靜看她幾秒，起身去盛粥，盛粥時他的手指有些顫抖，粥滴了幾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毫無感覺，只是慢慢擦掉輕聲開口：「等你的身體養好，我會送你回b市，至於綿綿，我會把專家請回b市……她跟睿睿都會跟着你！」

霍西恍恍惚惚地聽着。

她沒有開口，只是眼角一顆眼淚滴下來。

張崇光把粥盛好，碗放在床頭，他抱她坐起來吃但是碰到她的身子時他還是忍不住抱緊了她，他的面孔埋在她的頸窩裏，低喃：「霍西，你寧可死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是嗎？」

他痛苦地閉眼：「我害怕你走，更怕失去你。」

霍西仍是落淚。

她知道他妥協了，可是她心裏沒有一絲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涼。

張崇光哽咽：「你會留下這個孩子嗎？生下來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打擾你。」

從頭到尾，霍西沒有回應他。

張崇光沒有再問了，他喂她喝了半碗粥，然後將一部手機輕放在床頭柜上，那是霍西的手機，他一直收著。

霍西身體虛弱至極，她輕輕拾起來，打開手機。

幾乎立即，手機響了起來，對面是霍紹霆的聲音：「霍西！你現在在哪？」

霍西顫著嘴唇，好半天她才啞聲開口：「我在墨爾本。」

……

三天後，一架專機從墨爾本飛回b市，是霍家專機。

張崇光乘坐另一部專機。

一前一後回到b市。

霍西身體虛弱霍紹霆知道，她割腕他也知道，但是當醫生告訴他霍西懷孕后，霍紹霆整個炸裂了！

醫生說：「霍小姐的身體，不適合做人流，最適合的方式是保胎生下來。」

霍紹霆又一次炸裂了。

他冷著臉對霍允思說：「你把張崇光這個狗|日|的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霍允思面色凝重，正要出門，張崇光後腳就來了。

傭人站在書房外面，很是小心翼翼的：「前姑爺過來了。」

霍允思難得激動：「那王八蛋終於來了！爸，我去叫他！」

話音落，張崇光人在書房外面。

霍紹霆比霍允思畢竟成熟穩重許多，他盯着張崇光看了半晌，側頭對兒子說：「允思……你去看看霍西，順便安撫綿綿，出去時把門帶上。」

霍允思答應着，但是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給了張崇光一拳。

「狗|日|的，我姐欠了你的？」

張崇光沒躲，他做這一切早就準備承受，或許是被打得半死或許是事業上被整回從前，變得一無所有。

他其實不是那麼在意。

霍允思實在不解氣，他死死瞪着張崇光的眼底一片腥紅：「當年要不是我姐把你帶回家，張崇光，你以為憑你也能傷着她？」

張崇光慘淡一笑。

他說：「我知道，這輩子我都欠她。」

他愛霍西，一直深愛，這份愛是從什麼時候變得扭曲的呢，或許是從她離開自己跟白起遠走他國，或許是從她回國后他發現其實如果沒有他，白起是那個能走進她生命里的男人。

那一刻起，他嫉妒得發狂。

一步錯步步錯，時至今日，才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霍允思狠戾著聲音：「你當然欠她，張崇光，這輩子你都活在悔恨之中吧！那個孩子即使生出來，你拿什麼面目去面對？」

當想想，他就要暴走！

安然也在家裏，她才走過來霍紹霆就暗啞著聲音說：「安然，你跟允思一起去看看霍西。」

安然知道他的意思，於是輕輕按住霍允思的肩，柔聲說：「好的爸。」

霍允思揮開她的手，有點兒不溫柔。

安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計較，她沖霍紹霆點了下頭……霍允思回神有些內疚，他捉住她的手，沒有多說只道：「走吧！」

他們那樣恩愛，看紅了張崇光的眼。

霍紹霆很冷靜地請他進來，關上門，他沒有像過去那樣責打他……因為他說過，崇光不是他的兒子了，從霍西跟他離婚後他們就沒有關係。

霍紹霆很冷靜地注視他，也很冷靜地問：「那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