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響起無數的歡呼。

火光照着每張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只有明珠眼角帶淚。

她的腿甚至都是軟的。

她就那樣看着深愛的男人，抱着孩子跟其他女人有說有笑。

她想，若是她不來。

是不是陸謙就一直跟藍梓眉來往，還有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他們就像是一家三口！

爍爍抱住了她的腿。

他像是小貓一樣叫了一聲媽媽。

明珠稍稍冷靜下來。

是啊！

她不再是20多歲的小姑娘了，她也不單單是陸謙未來的妻子，她還是爍爍的媽媽。

再看那個震驚的男人，她眼神複雜。

她抱着爍爍離開，頭也未回。

陸謙回過神來，他知道明珠誤會了，立即放下那個小女孩快步下台去追明珠。

藍梓眉叫他一聲：「陸謙！」

陸謙沒有回頭。

他快步朝着明珠的方向追過去，人流很多，慢慢將她衝散。

「明珠！」

明珠聽見陸謙叫她，可是她卻加快了腳步。

那邊，柳秘書跑過來。

一見陸謙這模樣兒就知道出事兒了，他喘著氣說：「也不知道明珠小姐怎麼突然來了！」

陸謙被人群擋着。

許多人向他道賀，說着那些肉麻的話。

陸謙卻覺得厭倦。

他拚命擋開他們，但是人涌而至，寸步難行。

「夠了！」陸謙沉聲道。

四周的人安靜下來，他們看着陸謙，很是不解。

明明火箭成功發射，陸先生該高興才對，怎麼他的臉色這樣難看！

陸謙雙手插腰，對柳秘書說：「讓大門邊兒的守衛，攔住她！」

這時，藍梓眉抱着個小姑娘過來。

柳秘書看她一眼，目光有些複雜，然後就低頭打了電話交代事情。但是說了幾句后他抬眼看向陸謙，道：「明珠自己開的車，衝出去了！」

陸謙臉色冷得嚇人。

他立即朝着門口跑，於是很多人便看見沉穩如斯的陸先生，也有不淡定的一天。

柳秘書本該跟上去的。

但他卻沒有。

他選擇留下來，神色複雜地看着藍梓眉跟那個小女孩兒。

那孩子，是藍梓眉跟陸軍的。

誰也能沒有能想到，藍梓眉能來這一手。

她本該調到t市。

但是那邊單位接收前一天，藍梓眉帶了個孩子過來，說是要見陸先生。

看見那個孩子，陸謙驚訝。

他確定他跟藍梓眉後來，並無不當關係。

藍梓眉卻告訴她，孩子是陸軍的。

「陸謙，若非當年你跟霍明珠談戀愛，推了這個任務，陸軍夫妻也不會死！你間接害死了他們！你別管這個孩子怎麼來的，她確確實實是我跟陸軍的孩子。」

……

那瞬間，陸謙掐死她的心都有。

這個女人怎麼能這樣。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眼裏就是利用的工具。

柳秘書也相當憤怒。

他注視着藍梓眉，輕聲說：「就算陸先生因為這個孩子手下留情，將你留在c市，那並不代表什麼！男人的心不在這兒，你做再多也沒用。」

藍梓眉的臉色不好看。

……

陸謙在機場攔到明珠。

深夜，她帶着兒子坐在寂靜的候機廳里，爍爍大概是累了，靠在媽媽的腿上睡著了，燈光下那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很可愛，能看出來哭過。

陸謙心頭堵著一樣。

他慢慢地走過去，輕聲喚了一聲明珠。

明珠身體微僵。

背後響起腳步聲，她知道是他來了。

但是她一點兒也不想看見他，她知道他過來無非是哄她無非是向她解釋，但……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她不出聲。

但在外頭她也沒有撒潑。

這樣安靜的明珠，更叫陸謙心中不安。

他坐在她身邊，輕輕地摸摸兒子的頭，語調很溫柔也有些沙啞：「過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明珠沒有回答。

兩人之間陷入可怕的僵局。

陸謙看着她，聲音緩緩：「那孩子不是我的！」

這話，明珠聽了難過。

難道他們之間的關係，薄弱到需要他解釋這個？他不該解釋他為什麼跟藍梓眉站在一起嗎？

那個女人當年那樣害她。

她跟陸謙分手，他留她在身邊做事，她無話可說。

可是現在，該走的仍是留在這裏。

她遠在b市，而他跟藍梓眉站在一起，宛若舉案齊眉。

若是過去的霍明珠，會不顧一切離開。

但是現在她有爍爍，他們還有婚約，這些都讓她忌憚了。

也，很苦澀。

陸謙畢竟懂她，知道她在氣什麼，斟酌一番后他還是向她和盤托出：「孩子是陸軍的！你應該記得陸軍！明珠，那孩子已經上小學了，她的家在c市。」

他不能，不能讓陸軍的孩子背井離鄉。

就因為他陸謙的感情。

他解釋得清清楚楚，但明珠卻聽得背後一涼。

陸軍的女兒。

想到陸軍是怎麼死的，明珠垂眸淡笑：「你是要開始贖罪是嗎？你的同事死去是不幸，那我呢？」

當年她付出的青春，她受過的苦。

就什麼也不算嗎？

他若是心中有她，哪怕不趕藍梓眉走，也不會跟她有分毫關係了。

很多事情，可以由旁人代勞的。

但他沒有，他抱着陸軍跟藍梓眉的孩子。

而他親生兒子，眼睜睜地看着爸爸抱着旁人的孩子。

愛是自私的，明珠自覺沒有那樣偉大。

熾白燈下，她掀起略微疲憊的眼皮，輕聲開口：「你要補償還是贖罪，我不攔著，但是陸謙你記得，我沒有義務。」

女人青春有限。

明珠看了哥哥跟溫蔓之間，經歷那麼許多。

她自己也受過苦。

她覺得該長長教訓了。

若是從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肯定不敢看他。

但是現在無所謂了，她直直地望着他，也終於說出那句話：「我們的婚禮推后吧！等你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再說！」

怕他不理解，她又說：「婚姻里，三個人已經很擠，何況四個人！」

她不是聖人。

她對小女孩無惡感，但是藍梓眉生的，她喜歡不起來。

陸謙神情嚴肅。

他說：「我沒有要四個人的意思！那孩子也只是想看看發射，以後也不會見面！」

明珠很淡地笑笑，沒有跟他辯駁。

藍梓眉為人，她不信。

陸謙喉結微微滾動，他有種拳頭打到棉花上頭的感覺，他也能感覺到明珠的決心。

氣氛微凝。

恰好這時爍爍醒了。

他揉揉眼睛看見了陸謙，小傢伙向來是有些畏懼他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情急之下，他喚了一聲舅姥爺。

陸謙摸摸他的頭：「傻小子，叫爸爸！」

爍爍本能地想爬到他懷裏，但是瞬間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小臉繃緊，然後就不動了，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還有些淚光。

他猶豫了。

因為爸爸今天抱着別的小朋友。

陸謙心裏一痛：「傻小子！那是其他叔叔的孩子。」

爍爍心思簡單。

他立即就撲進爸爸的懷裏，什麼也不說，就只是默默地抱着。

陸謙安撫了他一會兒。

他輕聲跟明珠說：「去陸園住一晚！明早我送你回b市。」

明珠不肯。

她平靜地說：「我自己回去！」

陸謙壓低聲音：「我們之間的事情私下解決，別興師動眾，嗯？來時我打電話給老太太了，知道你們來老太太特別高興。」

他搬出老太太，明珠特別委屈。

她微微更咽。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明天不用你送！」

單憑這話，陸謙就知道沒有哄好。

他也不多說什麼，提着行李帶着她們娘倆，坐上車。

到了陸園，果然老太太已經等著了。

他們兩個臉色不好，老太太是有眼色的，但她沒有說什麼。

陸謙放下行李，抽出一根香煙。

一邊點着一邊看着明珠：「媽，你安排一下！我還得回基地一趟。」

那邊的事兒，少不了他。

老太太已經在柳秘書那兒知道事情了，但她是個很能忍得住的老太太，什麼也沒有說，讓他儘管去做事兒。

老太太意有所指：「把事情了了，以後專心回歸家庭。」

陸謙目光深深。

他唉了一聲，便踏入夜色中。

明珠心情不好，但她還是強打着精神帶着爍爍，給他吃了宵夜。

老太太本想把孩子帶自己小院裏休息，但明珠說：「他今晚心情不好，還是我帶吧！我哄他睡。」

老太太想想也是。

她老人家眼尖地發現，明珠睡了客房。

小倆口鬧了彆扭，當老母親的哪裏能睡得着？老太太一直等到凌晨兩點，才等回陸謙。

柳秘書也跟着來了。

車子熄了火，他們進來。

傭人送上宵夜，柳秘書吃了一碗就告辭了。

老太太拿着一串佛珠，坐在一旁看着兒子抽煙，眉頭深鎖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樣兒！

老太太看了來氣。

她說：「長到這個年歲了，還分不清輕重呢！你為這個位置付出多少？是，陸軍是犧牲了，但是他是誰害的呢？不是藍梓眉他們夫妻能死？她倒好還偷了人家的種到頭來到你這裏賣人情？」

「還有，明珠吃了這些年的苦，她就不配在你身邊站站？」

「那個場面，哪個女人吃得消？」

「你今天不把你媳婦兒哄好了，我看你也別回來了，省得我心煩！」

……

老太太說了許多。

陸謙夾着香煙，徐徐吐出煙圈。

他苦笑：「我沒那個意思！」

老太太正色說：「尋常姑娘還有幾分嬌氣呢，何況明珠是從那樣家庭里出來的，她夠體貼你了！……像這樣好看的女孩子，哪個願意等你這些年？」

陸謙一句話也未說。

他靜靜將一根香煙吸完，起身走進自己住的院子。

推開正東面的主卧室，她人不在。

於是他在隔壁找到了她。

月光柔和。

她側身躺着，爍爍窩在她懷裏，睡得香甜。

陸謙沒有開燈。

他過去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臉。

一片冰涼。

他心疼又心痛，低聲說：「別哭好不好？」

明珠果然沒有睡下。

她輕輕拍著兒子，並未抬眼：「你累了一天去睡吧！我們的事情改天再談。」

陸謙卻不想。

她這樣傷心，這樣生氣，他怎麼能讓她一個人。

他輕手輕腳將兒子抱到一邊兒，蓋好被子，然後就在她不情願中將她抱到自己卧室里……

門關上，隔音又好，明珠終於爆發了。

「陸謙！你想幹什麼？」

「你想跟我睡覺嗎？」

……

她被放在柔軟的床上。

陸謙靜靜地注視她，目光莫測難懂，而她心口起伏得厲害。

稍後，他去開暖氣。

回暖的那10分鐘里，兩人都沒有說話，很沉默。

這可能，算是他們這些年來，真正意義上的吵架。

從前，都是他單方面的壓制。

陸謙站在暖和片前，似乎是斟酌了挺久，才跟她說：「藍梓眉留在c市了，是我的安排！但是明珠，我會離開單位，我早就打好了辭職報告。」

明珠知道，今晚不談，他不會放過她。

她擁著被子木然開口：「以後，你會跟她見面嗎？那個孩子你能不管嗎？你說一句你不管，我馬上原諒你，我們的婚禮也照常舉行！」

陸謙卻是為難。

他對陸軍愧疚，那個孩子更是無辜。

他看着明珠：「除非必要，我不會跟她們見面！」

明珠仰頭望他。

陸謙，陸先生，即使這樣疲憊了仍是英姿勃發，多少女人想搶想要！

他說他只要她。

她信了！

她要的無非就是對等關係。

她等了這些年，連一個想要的承諾都得不到。

她的眼裏開始有了淚水。

她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陸謙你弄清楚沒有，生下那個孩子的是你的紅粉知已，是跟你發生過關係的女人，你去照顧她的孩子！你是不是在跟我搞笑？我霍明珠是嫁不出去了還是找不到人了，我要這樣作賤自己！」

甚至那個女人當年，差點害死她！

這些年了，她從未停止過愛他。

但這一刻，哀莫大於心死！

她竟然退怯了。

她懷疑他的對她的喜歡，並不如他以為的那樣，要不然怎麼會……捨得這樣對她？

明知道她在意的。

陸謙走上前，他的手掌輕輕握住她的肩，想安撫她。

明珠紅着眼睛揮開。

「別碰我！」她聲音沙沙啞啞的。

陸謙喉結滾動，他有些強勢地扣住她的肩，低頭想吻她。

明珠別過了臉蛋。

她的語氣帶了些冷硬：「陸謙，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陪你睡覺可有可無的女人吧！高興時哄一哄，不需要時放得遠遠兒的！」

陸謙臉色，難看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