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藺重陽也在心中輕嘆，事情沒走上最無可挽回的境地，最起碼，紅華雨這個情況，沒有被術法洗腦控制的痕迹。

不過其之意識，尚處於深度的自我封閉，若是強闖，可能會傷及其之性命，果然，還是按部就班的來比較好。

算算時間，劍謫仙好友前往玉龍居，也該與岳雲深交涉完畢了才是。

「青兄，她之狀況我已知曉，直接出手，我並沒有十全把握，想必青兄也不願意做賭……」

不待藺重陽說完，便見青玉鏡急切出言，話語之中還有幾分寬慰：

「將創傷療復，讓紅華免去冰封之苦，我已心滿意足。」

倒也正常，畢竟兩人之間交情平平，就算有劍謫仙這一層關係，對方能做到這一步，他也不能再強求什麼。

藺重陽輕嘆道：「青兄，青兄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若是有血親，或是親近之人協助，將其喚醒非常容易。」

千載夙願一朝得償，乍聞喜訊，青玉鏡有些無語輪次：

「抱歉，真的嗎？那太好了。」

而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聞藺重陽說道：

「我知曉青兄想說什麼，莫要心急，先去外面吧，算算時間，劍謫仙好友也該到了才是。」

…………

山洞外，兩道身影佇立，青玉鏡回想著過往發生之事，心中歡喜緩緩澹去，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惆悵與無奈。

當年的荒唐事，實屬是不太光彩，他不知該如何說明，但為了救治紅華雨，他能夠付出任何代價。

「藺兄此番恩情，我記在心中，待將紅華安置好后，此身但憑差遣。」

是故，他自然而然的，將藺重陽之行為，當做是像昔年五巔之戰同樣，畢竟剛才對方提到過，有陰謀家欲重新接通兩境通道。仟仟尛哾

然而，隨著青玉鏡話語落下，天地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就連拂動的輕風，在這一刻，都為驟變的氣氛所凝滯。

「青兄，藺某像挾恩圖報之人嗎？若藺某在青兄眼中，是如此不堪之人，那便恕吾不奉陪了。」

藺重陽面帶不悅，將話撂下之後，便準備拂袖而去。

眼見狀況急轉直下，青玉鏡心下愕然，正欲再度出言挽留，忽聞：

「剛來便看到好友生氣，這可是稀罕事，青兄你是不是說錯話了？」

話語落，再聞清朗詩聲，伴著清脆鈴聲，只見一道青色身影自天而降：

「一念風雲驚莫測，天意難違轉星斗；一步江湖豈歸去，披甲舞劍亂春秋。」

剛才發生之事，岳雲深聽得一清二楚，好友生氣，這可是難得之事，稀罕得很，一千年都不見得能遇到一次。

經由岳雲深提醒，青玉鏡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實在是這一天內發生的事情，對他而言刺激實在不小。

此刻，他心中亦有些后怕，紅華蘇醒的希望就在眼前，若對方離去，他又當如何？

親手把希望掐滅，他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我……」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出言道歉之時，只見對面之人緩緩開口：

「青兄，你我之間，雖然只有五巔之岳那一次交集，但青兄賭上性命為苦境蒼生而戰，藺某是將你當做朋友的。

不管是先前之提醒，亦或者當下幫你救人，只是因為藺某當你是朋友，僅此而已。」

將話說完，不管是藺重陽之面色，亦或者現場之氣氛，都緩和了下來。

青玉鏡聞言，心中鬆了口氣，致歉道：

「是我有些心急，一時間口不擇言，還請藺兄見諒，莫要將此事放在心上。」

「青兄能夠明白便好，往後，類似之言切莫再提，為朋友周全，本是我份內之事。」

藺重陽的交友準則，向來是以真心換真心，從前是如此，當下是如此，往後亦是如此。

這份坦蕩，別說是青玉鏡，就連一旁的岳雲深都多有敬佩，好友在儒門的人望可見一斑啊。

「我明白了，藺兄，多謝。」

青玉鏡欠身一禮，鄭重回答，心中則是愧疚與感動交加，與藺兄這般高潔之士為友，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藺重陽輕輕頷首，隨後話鋒一轉道：「岳雲深，東西帶來了吧？」

此刻，被點名的人，心頭懸有一個大大的危。

嗯，剛才幸災樂禍被聽出來了。

問題不大，他絲毫不慌。

「好友，過分了啊，我遠道而來，最少也要先請我喝杯茶才對吧。」岳雲深出言抱怨道。

回答他的，是好友之斜睨：

「嗯？」

「我把劍帶來了，好友去取元身，估計過一陣便到了。」

迅速做完回答之後，岳雲深看向青玉鏡，詢問道：

「但是，當年之事，青兄應當心知肚明，我在此再問一次，青兄當著做好面對一切的準備了嗎？」

「我……」

再次提及此事，青玉鏡也有些迷茫，他朝思暮想，想讓紅華雨蘇醒，向其認錯。

然而，此時此刻，他叩問內心，自己當真做好準備了嗎？

當真準備好了嗎？

片刻后，只聞青玉鏡出言詢問道：「藺兄先前說，能幫我追朔過往？」

「只要青兄願意。」藺重陽頷首。

青玉鏡正色道：「那便要再勞煩藺兄了，待我憶起過往，也好面對逆璽與紅華，向他們認錯，贖罪。」

「青兄當真決定了？」

這一刻，反而是藺重陽有些猶豫，這一問，是在問對方，亦是在問自己。

「決定了。」

堅定的語氣，是不悔之信念，只聞藺重陽出言道：

「那便請青兄眼不觀，心不感，並將刀意凝聚在天靈，接吾一劍。」

隨著時計之聲緩緩響起，靜立之人，將劍意匯聚在指尖，蓄勢待發。

「請。」

話語落，青玉鏡閉上雙眼，是全無保留之信任。

但見劍意落下，貫入青玉鏡天靈，心神激蕩，意識頓生異變。

埋藏在身體最深處的烙印，被劍意激發，被時間回朔。

於此時，於此刻，重現眼前。

一幕又一幕，是如此真實，如此荒誕，如此不堪。

莫名的記憶，如雷殛般轟然衝擊，使得青玉鏡頭痛欲裂。

「我，究竟是誰？哈哈哈哈，我究竟是誰？」

只見其被發拊膺，如癲如狂，笑聲之中皆是悲愴。

或許，他本不該追尋這過往，殘酷的現實，像是命運忘了填寫答桉，就連心中放不下的情，亦是虛假。

自己究竟是誰？

自己誰也不是。

聚散空塵，虛也罷，真也罷，皆如夢幻泡影，轟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