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舊,我的學生,深諳兵法,是個可造之材。」
兵法大家張慎介紹了一句。
但他還有句話沒說,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個不會作詩的。
張慎有些奇怪,這平時最愛抬杠的弟子,今日這是怎麼了。
你又不會寫詩,冒頭出來幹啥?
對朱退之而言,卻是有些吃驚。
都已接近尾聲,怎麼還有人出來打算搶自己東西。
紫玉,他已經勢在必得。
朱退之聽到聲音,先是警惕一下,見是許新年,便沒當回事。
只是瞥了他一眼。
兩人同窗數年,不說知根知底,對彼此的長短,還是有數的。
還曾發生過幾次爭執,算是有點小矛盾。
朱退之不得不承認,許新年在策論方面出類拔萃,兵法亦有造詣,自己都與之相差不多,算是旗鼓相當。
但是,許新年的詩詞,卻難登大雅之堂。
所以,今日無論如何,玉佩還是他的。
縱觀四座,他已再無對手。
學子們的目光,落在了許新年身上。
本就傲氣的許新年,此刻享受著眾人的注視。
神色中透著目十足自信。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大國手李慕白,頷首撫須。
悲涼景色,無邊落木,躍然紙上。
艱難苦恨,潦倒酒杯,這兩句背景渲染得很好。
正契合了眼前之人,今日大儒的心境。
張慎極為驚訝,仔細審視許新年。
怕不是被人冒名頂替了吧?
世間邪術諸多,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弟子,深淺,長短,他自然一清二楚。
這詩……
已完全蓋過朱退之。
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儒里,詩詞水準最高的紫陽居士,咀嚼著這首詩。
心情莫名的有些悵然。
落木,悲秋,苦恨,潦倒,勾勒出了蕭索凄涼的畫面。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紫陽居士下意識自言自語念了一句。
亭里亭外,瞬間寂靜。
俄頃,在場眾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天空之中,閃過雷電之聲,烏雲密布。
飛其鵝毛細雨來。
所有人愈發沉默起來。
這便是儒道大家的實力境界么……
朱退之僵硬的一點點抬頭,望向天空。
滴滴玉珠,打在臉上,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
他愣愣的看著傲然而立的許新年。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李慕白振奮擊掌,道:「絕了!」
如此悲涼氣象,確實讓人有著身臨其境一般的感悟。
特別是在此刻的天地異象之下。
張慎沉看著許新年,沉默了。
這真是自己弟子嗎?
喜好詩詞的紫陽居士,此刻還陷在這首七言絕句的意境之中,難以自拔。
「好詩,好詩啊……」他喃喃道。
見他似乎正要發問,許新年急忙拱手,道:
「此詩並未學生所作,乃家兄得知先生出山,前往青州出仕,特意所贈,學生不過是轉述罷了。」
此話一出,四周不少學子頓時心裡平衡了不少。
原來是另有其人,那就沒事兒了。
只要不是許新年就行。
朱退之也不由心頭落下一塊巨石,既然是贈詩,那應該不會牽扯到自己的紫玉。
那塊玉佩,還是他的。
「你兄長?前些日子鬧出風波,破桉的那個武夫許七安?」
這個桉子,知道的人不少。
許七安雷霆破桉,自然有些許對這個桉子好奇地大人物,知道這個名字。
一個武夫……
大儒皺了皺眉。
許新年急忙道:「並非兄長,而是另外一人,您或許未曾聽說過他。
他叫朱重八,字九幽,從小在我家長大,比我大些年歲,便如同兄長一般。」
出乎許新年意料的是,亭中三人似乎知道這個名字一般,竟彼此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沉默片刻。
「原來是他!」兵法大家張慎道。
這讓一眾學生,及許新年,都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三人喝了口茶,天空連綿細雨,此刻終於慢慢停歇下來。
紫陽居士看了眼站於亭外的許新年,問道:
「他可是去年因為變故,未曾前往參與考試的那人。」
許新年:「???」
這你們都知道?
不對啊,不就是一個普通學子沒有前往考試嗎,又不是什麼大事。
等等,朱重八未曾前往考試,究竟是因為何事,他卻從未向人提起。
為此落榜,造成遺憾。
老爹也問過他,卻被他苦澀一笑而過,隻字不提。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許新年這般想著,卻答道:「正是家兄。」
三人再次對視一眼。
許七安,是「七」,朱重八,帶「八」,字九幽,帶「九」。
是他沒錯了。
「他近來可好?」紫陽居士問道。
這怎麼還關心上了?
兩人身份,似乎天差地別,沒有任何牽連的機會吧。
「家兄一切安好。」
紫陽居士平復情緒,笑容深刻,道:
「許辭舊,這首詩,可有名字?」
「沒有!」
朱重八在念這詩時,確實沒有說名字。
「莫急莫急」,紫陽居士笑容反而擴大了。
「這首詩是為我送行的,可對?」
許新年點點頭。
「不如老夫自己想一個?」
大國手李慕白,兵法大家張慎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瞬間啊,這心裡跟恰了檸檬似的。
好酸!
「那就叫《綿羊亭送楊恭之青州》如何?」
堂堂大儒,眼裡透著期待。
「尚可!」許新年下意識的傲嬌一句。
他雖然不懂詩詞,卻下意識覺得,這名字不是很貼切。
繼而,察覺到自己態度缺乏恭敬,補充道:「全憑先生做主。」
「無恥老賊。」
「哼!」
兩位大儒更酸了。
「這就是造化。」
紫陽居士朗聲大笑,得意洋洋,朝兩人作揖。
如今,天下詩詞衰弱,這首詩流傳出去,定會引起儒林轟動,被天下學子傳唱。
紫陽居士名聲,也會水漲船高。
關鍵是,他這番操作,相當於把自己的名字,和這首詩綁定了。
倘若這首詩成為傳世之作,紫陽居士的名字也將流傳千古。
此等佳作,傳世是極有可能的。
可見,此賊為了揚名,已經不要臉皮了。
千百年來,讀書人最大的夢想只有一個:
青史留名!
「辭舊啊,你方才說,有詩兩首?」張慎看向自己弟子,期待問道。
另外兩人,也接連投來期待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