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要殺你？”
賴文秀聽到肖楓這麼問，不禁輕輕搖頭：
“你當真不知道？”
肖楓仔細考慮了一下之後，認真搖頭：“不知，還請賴殿主解惑。”
“跟他囉嗦個甚？直接殺了就是。”
鄧峰柏瞥了賴文秀一眼。
賴文秀則哈哈一笑：
“蘇總鏢頭這東荒第一人，尚且還不能不教而誅，縱然是看在肖雄的面上，今日也應該讓他死個明白。
“我且問你……今日伱去刑嵐跟前到底說了什麼？
“爲何你去過之後，刑嵐當即便直接趕赴第十殿，聲稱殺死吳庸的兇手，就在這第十殿內？
“你去拜訪刑嵐之前，還去見過了蘇總鏢頭……你又在蘇總鏢頭的面前，說了什麼？”
萬夫人這一場大計，着實是來的倉促。
眼看着刑嵐奔赴第十殿，事情已經極難挽回。
各方鉗制之下，容不得萬夫人繼續觀望。
一旦局勢真的出現了無法掌控的變化，那她就徹底沒戲唱了。
所以，當刑嵐趕赴第十殿，事情眼看着鬧大的時候，萬夫人終於決議動手。
只要他們動手的速度夠快，縱然是整個計劃之中有些疏漏，到時候也都無足輕重了。
畢竟‘萬玉堂’身上的問題是真的，而讓他落入今日境地的，是因爲他不知死活的去得罪了蘇陌。
而這場戲一路唱到現在，所有的一切也都在計劃之中。
但是當‘萬玉堂’被蘇陌打傷，又被‘暗殿’之人救走之後。
之前顧不上處理的細節，自然也得處理一下了。
刑嵐今日去第十殿之前，肖楓曾經前往拜訪過他。
這是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邊的人。
肖楓這些年都沒有去第七殿拜訪過刑嵐，卻偏偏今天來了。
更要命的是，在拜訪刑嵐之前，他還去拜訪了蘇陌……
這細思起來，就頗爲驚人。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肖楓所瞭解的東西應該不多。
料想他在蘇陌的面前並沒有說些什麼，否則的話，今日這場戲根本就唱不到頭。
蘇陌早就能夠看穿他們的種種把戲了。
而肖楓如果真的掌握了一些線索，去找蘇陌的話，大概也是藉此談條件。
因爲他們都知道肖楓的處境。
昔年肖雄‘失蹤’，這些年來，旁人可以不去在意，作爲人子的肖楓，卻不能不當回事。
眼見這東荒第一人到來，又被污衊成了殺死吳庸的兇手。
他若是掌握了什麼痕跡，自然是想要去蘇陌面前邀功一場。
其後肖楓再去找刑嵐，刑嵐奔赴第十殿也就有了解釋。
現如今這場戲唱到現在，也算是大局已定。
可是肖楓終究是一個隱患，不能放着不管。
白日裡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晚上這兩位殿主卻是聯手來殺。
不過在殺之前，賴文秀還想知道，肖楓到底在蘇陌的面前說了什麼？
“……”
肖楓單手按在刀柄之上，面色之中頗爲凝重，顯然陷入了沉思。
賴文秀見此不禁凝神以待，鄧峰柏的目光則在肖楓跟前的各處大穴遊走，隨時準備暴起發難，取走此人性命。
半晌之後，就聽到肖楓認真的回答：
“什麼都沒說。”
“……”
這話鬼都不信！
賴文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沒說什麼，你去找他作甚？”
肖楓仔細想了一下，發現今天去找蘇陌的哪一件事，都不能隨便說，只好說道：
“喝茶。”
賴文秀都差點給氣笑了。
他輕輕搖頭：
“肖楓啊肖楓，自你父親肖雄被萬玉堂所害之後。
“我便知道，你在這無生堂內，舉步維艱。
“第二殿殿主之位，原本就應該是你的，可現在呢？
“沒有了身後的依靠，以未及弱冠之齡，便擔任了第二殿的副殿主。
“這叫什麼？
“這叫德不配位！
“所以，你謹言慎行，咱們都能明白。
“尋常的事情，念及你也只是一個小孩，咱們也未必真就將你放在心上。
“不過這一次……你是做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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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楓聽完之後，點了點頭，然後詢問：
“什麼意思？”
“意思是，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老賴，別跟他說這些了，這小子揣着明白裝糊塗。故意耍弄你我二人，還是儘快殺了了事。
“事情拖延的久了，若是不小心又遇到了那蘇總鏢頭。
“可就沒法解釋了。”
鄧峰柏早就已經急不可耐，話音落下之後，便已經飛身而起，到了肖楓跟前。
人尚未至，掌風已經先到。
擡眼所見，便看到鄧峰柏的掌風沉重至極，驟然而起，伴隨着濃烈至極的罡風。
這是第十殿的傳承絕學【推山掌】！
掌力極強，運手推山，自非等閒。
賴文秀聽到鄧峰柏這話，心中也是一緊。
這東荒第一的威名實在是太強，而見到蘇陌這短短兩面之間，此人的武功也確實是深不可測。
北長知今日的手段，已經叫人大開眼界。
林濤段輕痕和凌飛邈這三人雖然未曾動用全力，但是鄧峰柏和榮展堂以及自己，是真的想要辣手殺人。
卻沒想到，被他以一敵三，自己三人竟然是一觸即潰。
可這樣的高手，卻架不住蘇陌屈指一彈。
此等人物，若非萬不得已，誰願意與之敵對？
今日利用他對付萬玉堂，更是宛如刀鋒之上跳舞，稍有不慎就要身死道消。
倘若讓他親眼見到這一幕，那着實是解釋不通了。
當即不再多想，便如鄧峰柏所言，先殺了肖楓再說。
心念一動，他運指如飛也殺上前來。
肖楓單手按在刀柄之上，推山掌掌風籠罩周身大穴，卻是不敢硬接，然而眼角餘光之中，已經掃見賴文秀的指風。
此人所用的武功是第十一殿的傳承絕學【無定指】。
無風無定，無痕無隙！
如今這指力含而不發，卻是暗中鎖定了肖楓的一切退路，讓他只能硬接這推山掌。
肖楓眼見於此，輕輕地出了口氣。
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已經別無他法可想，當即也不再多想。
單刀嗡的一聲出鞘。
匹煉一般的刀光驟然牽扯一道天幕。
這一擊出手揚刀，乃是他自創歸藏刀訣之中的絕招，刀鋒自下而上，鋒芒銳利，可破千鈞！
更有鋒芒脫刀而出，直奔推山掌。
嗡！！
掌風和刀芒悍然相觸，頓時激起勁風無數。
鄧峰柏冷笑一聲：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內息一轉之間，激起強橫內力，以至於背後衣袍都咧咧作響。
卻忽然聽到虛空之中，隱隱傳來絲絲縷縷裂帛之音。
一愣之下，就見到肖楓這一刀的刀氣竟然破開了自己的推山掌掌風，直奔手掌而來。
這起還得了？
當即袖子一抖，雙掌接連變化一十七次，這才兩掌一引，將這一縷刀鋒轉向。
那刀鋒卻是嗡的一聲，在一棵樹上留下了好深的痕跡。
而肖楓這一刀將鄧峰柏逼退，再擡頭無定指卻已經到了跟前。
此時此刻，再想要施展刀法，已經不及。
他練的是歸藏刀訣，刀法要點，在於‘歸’和‘藏’兩個字上，而不是快。
無定指無風無定，無痕無隙，初見尚遠，再見臨身。
千鈞一髮之際，肖楓只能擡起一掌應對。
霎時間，指尖對掌間，肖楓的腳下不動，身形卻是被這一指壓得向後飛退，雙腳犁地，激起煙塵無數，內力散逸於兩側，更是轟鳴不斷。
如此一退便是三丈有餘，到了此時，肖楓方纔勉強調勻體內的一口內息，單足一頓地面。
轟然一聲，地面驟然炸裂，擡眼所見，賴文秀人在半空之中，屈指下點，掌指之處，既是相爭，也是他借力之所。
彼此卻是在這裡僵持了下來。
只是肖楓的心情並不太好，爭鬥至此，一個人都沒有殺得了。
對付鄧峰柏這一刀已經是極致了，卻未曾將此人的性命留下。
今夜生死相搏，到了這會若是不能此消彼長，那自己怕是在劫難逃。
而比拼內力的情況下，自己也真的未必是這第十一殿殿主的對手。
肖楓說話做事雖然謹慎，然而生死搏殺之間，腦子卻是比尋常人更快三分，此時此刻已經開始思考對策。
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將此人斬殺？
肖楓這邊許是磨礪在身，縱然是此等境地之下，也是有條不紊的考慮對策。
然而賴文秀卻隱隱有些焦急了。
兩大殿主聯手對付一個第二殿的副殿主，更是一個小輩，竟然打到了現在，也未曾將人拿下？
這名聲傳出去，一個以大欺小就夠不好聽了。
以大欺小還打了這麼久，這簡直就是丟人。
眼看這肖楓內息源源不絕，賴文秀終究是長出了一口氣，所有的內力盡數運於一指之間。
他人在半空，隨着催運內功，面色隱隱發赤，更有絲絲縷縷白煙自頭頂飛散，卻又被罡風激盪，眨眼無蹤，唯見髮絲飛揚。
可見功力已經運轉到了極致。
肖楓被這股內力一壓，更是臉色一沉，竭盡全力抵擋。
同時另外一隻手上的單刀一轉，便想要順勢送出去。
無論如何，需要先將這內力拼鬥的僵局打破。
可就在此時，鄧峰柏已經卷土重來。
身形轟然衝破虛空，衣袂破風，兩掌如推山，裹挾千鈞之力。
肖楓眼見於此，想要將這一刀送出去，已經斷不可能。
心中一探之下，只能聽天由命一般的揮出了一刀。
他一身內力幾乎全都放在了和賴文秀的對拼之上，這一刀實則是要內力沒內力，要精妙沒精妙，至此爲止已經是無法可想，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
鄧峰柏哪裡不知道他的處境，一時之間哈哈狂笑：
“小賊，受死吧！！！”
雙掌運轉十二萬分內力，想要將肖楓斃於當場。
至於說肖楓這一刀……此時此刻，這一刀又有什麼能爲？
估計未曾出盡，便要被自己的推山掌力直接吹飛。
卻沒想到，這所有人全都沒有在意的一刀出手之後，其上鋒芒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那刀光耀眼，熠熠生輝。
所過之處更是牽起無盡鋒芒！
凌冽刀氣驟然斬出，便讓鄧峰柏瞠目結舌，全然不敢置信。
雙掌猛然一推，他這推山掌力道何等非凡？
然而在這刀鋒跟前，卻宛如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就被切碎。
他還想故技重施，利用推山掌中的精妙招式，將這一刀刀鋒牽引。
可是那刀鋒卻跟先前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一路摧枯拉朽，哪裡給他施展的餘地？
就見到鋒芒一閃，刀鋒便已經從他身上橫掃而過，餘勢未歇，一路橫掃，卻是接連斬斷了幾棵大樹，這才逐漸消散。
鄧峰柏一時之間不得就死，先是看了看面色平靜的肖楓。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胸口看上去完好無損，然而伸手一摸，鮮血這才爆開。
鄧峰柏見此連連點頭：
“這不可能！”
四個字說的乾脆利落，整個人也是仰天就倒，不等身形摔落地上，身軀就已經上下兩分，各奔前程。
“鄧殿主！！！”
賴文秀都看傻了眼。
他人在半空之中跟肖楓比拼，卻是比鄧峰柏看的更清楚一些。
就在肖楓揮刀之時，肖楓的身後忽然就多了一個人。
這人一掌放在了肖楓的身上，那一刀頓時化腐朽爲神奇。
此時此刻心中驚慌之下，想要抽身而退卻哪裡來得及了？
宛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內力，忽然自肖楓掌心而起，順着指尖滾入經脈之中。
無定指的力道霎時間節節敗退，強力一衝之下，賴文秀整個人便飛了出去。
直接撞在了一棵樹上。
他順勢將自身的力道盡可能的轉移到身後的樹身之上，就聽到嘩啦一聲響。
整顆大樹一震之間，樹上本就因爲這秋風蕭瑟而不存幾片的葉子，更是剎那之間盡數被震飛了出去。
可縱然如此，賴文秀也無法將這股內力盡數轉移。
當即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順着樹幹往下滑落到地面之上，想要站起來，可是周身經脈已經斷了七七八八，實是無以爲繼。
他擡頭之間，怒聲喝問：
“是誰？到底是誰？？”
“賴殿主貴人多忘事啊，白日裡剛剛見過，怎麼晚上就不認識了呢？”
聲音自肖楓身後傳來，繼而人影轉出，除了蘇陌還能有誰？
“蘇……蘇總鏢頭……”
賴文秀一見到蘇陌，臉上的表情當即便僵住了。
肖楓也是到了此時方纔如夢初醒，連忙將單刀入鞘：
“多謝蘇總鏢頭相救。”
蘇陌擺了擺手：
“他們兩個打你一個，着實是於理不合。
“若是單打獨鬥，蘇某還未必出手，可是一個牽制一個偷襲，兩個長輩打一個晚輩，怕是不知道羞恥二字是怎麼寫的。”
“……蘇總鏢頭，您且聽我言。”
賴文秀連忙說道：“肖楓跟萬玉堂之間早有勾結，今日他在您面前說的話，無論是什麼，都萬萬不可相信。
“還請蘇總鏢頭明鑑啊！”
“……”
蘇陌啞然失笑。
僅僅只是肖楓一人的話，蘇陌自然是得猶豫一下的。
不論肖楓的背景如何，畢竟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肖楓今日所說的話，可不僅僅只是他自己說過。
凌紅霞也說過，而且昨天晚上凌紅霞還見過肖楓。
如此一來，兩人的話對應在一處，蘇陌自然是相信的。
賴文秀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打算利用萬玉堂的事情，讓自己對肖楓產生懷疑，着實是垂死掙扎了。
他輕輕搖頭：
“賴殿主先不急開口，我問你一件事。
“今夜萬夫人可又有什麼安排？”
“……”
賴文秀一愣：“什……什麼意思？”
“賴殿主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明白蘇某的意思。
“不過，罷了，萬夫人如何安排，我一會親自去看就是了。
“賴殿主這一路姑且和鄧殿主攜手漫遊，黃泉路上自有陪伴。”
賴文秀聞聽此言，頓時臉色大變。
還想再說什麼，蘇陌卻已經不在給他機會，隨手一掌拍出，虛空掌力悍然落在了他的頭顱之上。
砰的一聲，一掌落下，便已經徹底沒了聲息。
到了此時，楊小云方纔從暗中走出，肖楓見到之後，又跟楊小云見禮。
“肖殿主，今日你我本就有約，要往你說的那一處所在一探。
“雖然此地並非是約定之所，卻不知道肖殿主是否要隨蘇某走上一趟？”
“自然要去。”
肖楓這一次的語速快了不少：
“今日之事讓人不解之處甚多，萬夫人的話十之八九怕是不能信的……若是不去一探究竟，肖楓實難死心。”
蘇陌當即點頭：“那咱們走。”
至此也不多說，三人當即動身，這裡距離無生堂本就不遠。
有肖楓引路，行進之間更是未曾激起絲毫風浪。
而在越過一處圍牆之後，就聽到喧譁之聲四起。
無生堂內似乎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稍微側耳傾聽，就聽到有人喊道：
“這裡沒有找到賊人蹤跡，不見大小姐。”
“這裡也沒有……我明明看到那人到了這邊，爲何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李大公子也被人給劫走了，這歹人到底是誰？”
“夫人呢？可有律令傳下？”
“夫人帶着文殿主，榮殿主他們去追查暗殿所在，如今不在無生堂內。
“李殿主和林殿主他們還在尋找大堂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