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京城。

南勝正在簡陋的宮宇中，皺眉批閱著奏摺。

鄭國初立，百廢待興，各方面都處於0的狀態。

幸好南勝有個優勢，那就是軍事力量足夠。

正所謂，槍杆子裏出政權。

有充足軍事力量的南勝，施行暫時的軍事管理，將各地的騷動，混亂壓制到最低。

不過，南勝心裏很清楚，此等狀態不可維持太久，否則必將導致局勢走向極端。

但是，在這種緊促的時間裏，他也拿不出兩全其美之策。

經過慎重思量后，南勝決定先復刻『武制，把武朝的律法，禮制先拿來用着，以後再更改完善。

灰衣老者信步而來，沉聲啟奏：「聖上，有人求見。」

「誰？」

南勝放下毛筆，不悅的抬起頭。

灰衣老者的嘴唇動了動，低下頭道：「大長公主。」

「她？呵呵……」

南勝先是一驚，遂露出冷笑：「聽說她的八風樓，這段時間跟左重明合作的很好啊。」

老者苦笑，沉聲勸諫：「以臣之見，還是先見見吧，或許她有什麼苦衷。」

「苦衷？呵~！」

南勝沉默幾息，擺擺手道：「……宣她覲見，朕倒要看看她想說些什麼。」

「是。」

老者依言退下，不多時便帶着南琉璃回來，而後識趣的推出去。

四目對視，良久……。

南勝輕聲道：「許久未見，姑祖母可安好？」

「侄孫……」

南琉璃仰頭端詳着他：「你比以前成熟多，先皇若是知曉你變化，也會瞑目的。」

南勝臉上擠出幾分冷笑：「是嗎？如果姑祖母遵循了父皇的意思，局勢會更好。」

「呵。」

南琉璃啞然失笑：「八風樓的強大，是因為武朝強大。八風樓的高手，儘是內衛高手。」

「那天京中大亂，你調走了內衛，鎮撫司，京中駐軍……八風樓根本沒有能力幫上你。」

嘭！

南勝怒極拍案，豁然起身質問：「朕會不知道？朕問的是……你為何在事後投靠左重明？」

他從來不是因為南琉璃沒去幫忙而生氣，因為南琉璃所說的確屬事實。

他真正生氣的是，京城之戰結束后，他退居於此地需錢糧資助，南琉璃卻倒向了左重明。

如果南琉璃遵循南浩的話，事後及時調動八風樓的資源支持南勝，那麼鄭國也不會這麼困難。

南琉璃面對他的質問，只是皺了皺眉，沉聲回答：「先皇曾囑託我，務必殺了左重明。」

「我這麼做了，但我失敗了，因為左重明不知不覺晉陞星象，又有如來寺的法相境護持。」

不管南浩當初是什麼想法，既然他已經死了，南琉璃也不想追究。

她此來只是因南家族人的責任，最後在幫南勝一次……。

沒錯。

她在面對三個皇子，最終還是選擇了南勝。

或者說，她選擇相信南浩的眼光，覺得南勝比南雲和南川……更出色一些。

「呵~！」

南勝背着手走下來，冷笑：「所以你想說，伱為了保全性命，才把八風樓送給了他？」

南琉璃淡然道：「如果我真的在乎自己的死活，就不會涉險接近左重明，伺機毒殺他。」

「如果我的死，能換八風樓保存下來，你今天也不會看到我，事情從來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南勝怒極反笑，指着她一字一句的道：「那，朕想聽聽你的解釋。」

「仔細想想吧。」

南琉璃輕聲說道：「而今天下三分，群雄並起，你鄭國又是內憂未平，真可謂內憂外患。」

「如果我沒刺殺左重明，而是帶着八風樓投靠你，你覺得以鄭國的實力，能保下它嗎？」

此言一出，南勝臉色不由難堪起來。

以前的八風樓有武朝撐腰，後備力量可謂充沛，自然沒人敢輕捋虎鬚，可現在……。

南琉璃的意思很簡單，就算把八風樓交給南勝，鄭國也保不住它，反而會成為靶子，被天下群雄圍攻。

「說下去。」

南勝拂袖轉身，默默的盯着桌上的玉璽。

「八風樓是做生意的。」

南琉璃苦笑：「如果八風樓倒向鄭國，吳國……任何一方勢力，那麼它身上就會帶有標籤。」

「一旦帶上標籤，你覺得八風樓還能在各地做生意嗎？群狼定會伺機而上，將八風樓分食。」

「縱觀整個天下，唯有熙雲府有實力保下八風樓，唯有左重明能跟天下所有人做生意。」

南勝眯起眼睛，略有譏諷：「所以，姑祖母的意思是，你在忍辱負重？」

「不。」

南琉璃不以為意，繼續道：「我本來也覺得是這樣，但後來經過細想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入彀中。」

「何解？」

南勝瞳孔微縮，忍不住追問。

南琉璃苦笑一聲，輕嘆：「我刺殺左重明失敗，但他沒有殺我，而是提出了一個交易。」

「他要以一州之地的代理權，民生商品的生產權為條件，讓熙雲府成為八風樓的盟友。」

「慢著！」

南勝皺眉質疑：「從你剛才的話來看，八風樓唯一的選擇就是左重明，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而且，當時你的命在他手裏，所以你和八風樓都沒有選擇。」

「既然是這樣的情況，他為什麼還會許以這般豐厚的條件？他有那麼大方？」

南琉璃嘆息：「我雖然是總樓主，但沒有了朝廷做依靠，根本不可能代表整個八風樓。」

「如果他用強迫，威逼等方式，迫使我就範，試圖以此逼迫八風樓倒戈熙雲府的話……。」

「那麼，各地的樓主定會選擇和本地勢力合作，屆時八風樓會分崩離析，各自獨立。」

南勝若有所思：「也就是說，他看上的是整個八風樓，所以他要說服你，說服各地樓主。「

而所謂一州之地的代理權，商品生產權，就是左重明開出的條件。

「沒錯。」

南琉璃張了張嘴，神情唏噓的說道：「除此之外，左重明還有一重算計。」

「他知道八風樓現在是一塊肥肉，誰都想咬一口。」

「所以，他看似是以盟友身份，不斷的替八風樓解決麻煩。」

「實則是向天下人展示，他要售賣的那些武器……有多麼強大。」

南勝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齒的道：「他成功了。」

「沒錯，他成功了。」

南琉璃看了他一眼：「你，南雲，南川……天下人都看到了，他的武器多麼強橫，多麼霸道。」

「你們無法仿製出來，卻又想得到它，唯一的辦法就是買，所以他要舉行一場展覽會。」

南勝掩去眼底的殺意，喃喃自語：「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

「後來，我發現一個問題。」

南琉璃繼續道：「八風樓最珍貴的寶藏，其實是遍佈天下的人脈，關係……。」

南勝目露恍然之色：「原來，這就是他的算計？」

「他故意丟出一個無法拒絕的餌，讓各地樓主放棄本地產業，聚集到某個州。」

「屆時，他便能輕而易舉拿到八風樓所積累的，遍佈天下的人脈，關係……」

南琉璃目光複雜的看着他：「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我已經落入彀中嗎？」

「自然記得。」南勝遲疑的點了點頭。

南琉璃澀聲說道：「他曾問過我一個問題，南勝，南雲，南川……三位皇子我會選擇幫誰。」

南勝瞳孔縮了縮，追問：「你怎麼回答的？」

「我當時無法回答。」

南琉璃搖頭：「直到我和他達成交易以後，回想起這件事以後，我才發現其中玄機。」

「如果我沒有跟他達成交易，我可以嘗試將八風樓分成三份……你們每個人一份。」

「但我明白的太晚了，八風樓被我賣掉，換成了一州之地，我再沒辦法將它一分為三了。「

不知怎得，聽到這話的南勝，心裏反而有些慶幸：「……他堵死了你僅有的選擇餘地。」

因為南琉璃來找他，其目的不言而喻。

「沒錯。」

南琉璃不知他的想法，自顧說道：「而今群雄並起，天下三分，無論我選擇哪個皇子，都會導致其實力暴漲。」

「這會刺激其他人產生危機感，他們出於自保定會結盟，聯合以及不惜代價的購買左重明的東西。」

南勝臉色變了變，恨聲道：「這會導致局勢更亂，該死的東西……。」

「亂，就是他的目的。」

南琉璃扯了扯唇角，輕聲道：「從他初次入京，給先皇提出立儲之計時，就已經奠定了伏筆。」

南勝撇她一眼，直接問：「姑祖母既然來見朕，是不是已經確定，將那一州之地確為鄭國？」

南琉璃點頭說道：「我身為南家子嗣，身負南家血脈，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後幫你的一次。」

「你……」

南勝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我此來只是告訴你。」

南琉璃打斷他的話：「不久后，熙雲府的船隊會來，幫鄭國建造工廠，碼頭，幫你們培養工人……。」

「八風樓散落在各地的樓主，也會紛沓而來，他們都是經商的好手，能為鄭國發展帶來不小的助力。」

南勝忍不住問：「那，姑祖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