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學徹底變成了一堆莫可名狀的東西。
他就像一團巨大且惡臭的史來姆,或者山嶽般的鼻涕蟲,屬於人的骨骼早已被捨棄,碎裂成一地的骨渣。
透明得像果凍一樣的血肉和粘液在不斷翻滾,粘連著所有被徐雲書削切掉的部分。
徐雲書看到這團粘液中曾屬於汪敏學的身體器官,它們在白色絲線的裹纏下並未分離,反而以詭異的結構聚集在一起,千溝萬壑的大腦被護衛在中間。
汪敏學以這樣的形態繼續存活。
不,這樣的狀態,很難說這傢伙仍舊活著。
他的思想或許已經徹底淪喪,只剩下無意識的肉身,不斷翻滾著,愈發壯大。
每經過一處破裂的血肉,這翻滾的粘液里就鑽出無數白色絲線,這些絲線就像勤勞裁縫手中的材料,裁縫將這些血肉縫縫補補,最終消弭痕迹,將它們融於一處。
隨著血肉融合,這坨東西的滾動速度變得越來越快,撞塌了周邊所有的別墅,碾碎了途經的每一處地面。
它在忠實執行著汪敏學最後的意志。
在吸收粘附了所有散落的血肉后,這莫名的東西翻滾著向徐雲書衝殺而來。
巨大的粘液看似行動緩慢,但那只是因為它的體型太過龐大,實際上,這怪物絕對速度驚人的快。
只一息的功夫,就殺至徐雲書面前。
徐雲書看到這東西在肆意破壞,碾壓著沿途的所有東西。
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四線程思考的徐雲書不得不空閑下一個線程,狠狠罵了一聲娘。
這地底蟲蛹孵化的白色絲線,絕對是他所見過最詭異的東西。
汪敏學為什麼不肯乖乖配合他的第一計劃,好好地去送死呢?
現在這模樣,跟死掉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
詩人果然是他根本無法理解的,另一個次元的存在。
徐雲書強化腿部,向後跳躍,盡量遠離這恐怖的粘液怪物。
距離這些附著在粘液中的白色絲線越遠,他思維被污染的程度就越低。
現在的他面對這坨東西時,已經無法再使用切削的方法來進攻了。
汪敏學是人身的時候尚有弱點,可眼前這混元如卵的外形,實在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如果貿然動手,被那高速滾動的粘液球沾染,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徐雲書需要有思考下一步行動的時間。
而思考的前提是觀察。
如果距離太近,或者觀察得太仔細,他仍然會被這詭異的東西引誘。
所以他必須遠離,再以瞬間的超頻觀察摸清這坨怪物的規律。
在那之後,才能想到對敵的辦法。
戰場之外,全程目睹了整場戰鬥的陳鴻暉看到了這怪物的誕生。
現在距離支援到來,仍舊有九分鐘的時間。
他看到徐雲書向背對他們的方向逃離,那恐怖的怪物也循聲而去,根本沒在乎過他們這一側正逃亡的人群。
站在陳鴻暉的角度看,就是徐雲書力有未逮,只能暫時逃離。
這可怕的怪物竟然讓一名四級夢境附身者也無可奈何!
陳鴻暉見慣了徐雲書種種化不可能為可能的表現,如今卻意料之中的失敗了,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看徐雲書逃離的方向,似乎是想將這怪物引誘至無人的郊區野外,陳治安官心中又泛起佩服之情。
這所有的思緒都來不及細想。
他要將現場的情況轉播給趙靖川,由趙靖川判斷局勢。
然而趙靖川也力有未逮。
時間還有九分鐘。
九分鐘在很多時候都是個不起眼的小空隙。
可能是上個廁所的時間,
可能是抽根煙的功夫,也可能是男人洗個澡的間隙。
但在這要命的關鍵時刻,卻顯得尤為重要。
「你的車還能發動嗎?」趙靖川問道。
「可以!」
儘管別墅區內的道路被汪敏學破壞殆盡,但配發給陳鴻暉的治安車本就是性能優越的越野車,必要的時候,自然可以在沒有道路的地方賓士。
「繼續跟進,隨時彙報情況,同時追蹤、更新這怪物的實時位置!」趙靖川吩咐道。
陳鴻暉知道趙靖川的意思。
如果徐雲書不幸敗北,他和他身邊的治安員將是第二道防線。
儘管他們這道防線有可能一衝就垮,但職責所在,不得不上。
「所有人,收拾武裝,上車!」陳鴻暉招呼一聲,率先鑽入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車裡。
拜徐雲書所賜,他們在直面汪敏學的時候,並沒有遭遇被殲滅的命運。
治安員們互相看看彼此的隊友,之後一語不發,各自尋找尚能行動的車輛,整裝待發。
「出發!」
陳鴻暉這一次沒有坐在駕駛位,他緊緊盯著前方不斷涌動的血肉塊,心中暗暗祈禱。
他只是暢想一下,如果徐雲書能在這九分鐘內,解決這可怕的怪物,是不是一切就能風平浪靜了?
不過,這個微不足道的想法,隨即被陳鴻暉拋到腦後。
如果能戰而勝之的話,徐雲書也不會放棄戰鬥,轉而將這怪物引誘到無人的曠野。
從當下的情況來看,只有這個選擇才是最優解。
唯一的疑慮是,徐雲書究竟能不能再撐過這剩餘的九分鐘。
陳鴻暉希望他能撐得住,夢境附身組織的一號成員若死在這裡的話,就實在太可惜了。
……
徐雲書並不知道陳鴻暉此時的內心想法。
他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胡思亂想上。
唯有如此,才能在即將開始的細緻觀察中,抵抗思維污染。
經過幾秒鐘的超頻強化,徐雲書已經拉開了足夠的距離。他回頭望了一眼,仔細計算了一下自己和怪物之間的距離,察覺到就算在原地站定,這怪物想要追上自己,也需要整整十秒。
有了這十秒的時間,他可以好好觀察,找到這恐怖怪物的弱點——如果它還有的話。
徐雲書將自己的大腦轉換到超頻模式,原本在強化模式下,只能支持四線程思維的大腦,如今能建立的思維線程已經不止翻倍。
他在精神層面,將自己的大腦噼成十份,每一份都有正常且順暢的思維邏輯。
之後,其餘的九份思維全部閑置,思索無關緊要的小事,只留下唯一的一份思維,正面思考作戰計劃。
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徐雲書第一次如此認真、細緻地觀摩汪敏學化身的怪物!
視線落在這怪異身軀上的一瞬間,徐雲書的思維已經被扭曲污染,充斥著對這大團血肉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