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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行 - 第三百六十二章 驚聞字體大小: A+
     
        任怨住在一樓的廂房,始終保持著警惕。

        當耶律余里衍決定禪位耶律余睹后,任怨便決定了,離開西遼,重回大宋故里。

        他是任老公養大不錯,但骨子里始終是一個宋人。

        太原人獨有的剛烈性情,讓他不可能做出危害大宋的事情。以前,他跟隨任老公投奔西遼,后來又跟隨余黎燕去了西州。如今,余黎燕已經不再為西遼之主,而任老公也有意從西遼朝堂淡出,使得任怨最終決定,拋棄他在西遼的錦繡前程。

        不過,他并沒有單飛,而是繼續留在余黎燕身邊。

        并不是任怨對余黎燕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知道,余黎燕的心里,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是他的兄弟。之所以留下來,還是任老公的懇請。在他決定離開西遼的時候,任老公找到他,只對他說了一句話:請代我保護好蜀國公主,莫要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任怨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任老公對他有養育之恩,既然把話說出來,他便不能拒絕。

        隨余黎燕來到開封,也見了耶律余睹。

        雖然內心里對耶律余睹有些抵觸,卻也必須承認,耶律余睹比余黎燕,更適合西遼之主。

        余黎燕在西遼最危險的時候,延續了西遼國祚。

        她很有能力,但因為她的性別和身份,注定了余黎燕只能把大遼國祚延續,而無法將大遼中興。

        這一點。從西遼局勢穩定后,便可以看出端倪。

        余黎燕雖然依舊是西遼之主,可是在西遼內部,卻并非鐵板一塊。

        而今已經不是蕭燕燕統治西遼的時候,哪怕是蕭燕燕,也沒有成為西遼之主,更何況余黎燕比之蕭燕燕。差距甚大。國祚延續,局勢穩定,便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來統制西遼。耶律余睹雖然背叛過大遼。可是在許多遼人心中,依舊有著極高威望。

        任怨必須承認,余黎燕的決定沒有錯。

        雖然未余黎燕覺得可惜。但又一想,若真能拋開那西遼的制約,說不得余黎燕會更加幸福。

        半夢半醒間,任怨忽然聽到一陣幽幽嵇琴聲。

        他不由得一怔,呼的坐起來。

        這大半夜的,怎地突然有人操琴?

        任怨沒聽過玉尹使琴,但是卻經常看到,余黎燕在西州時,一個人使琴黯然落淚。

        雖然聽不太明白音律,可也能聽出。使琴的人,演奏的曲子竟然和余黎燕獨自一人使琴時演奏的曲子非常相似。他心中正感到疑惑,便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

        連忙起身走出廂房,就見余黎燕一臉驚喜之色,從樓上飛快跑下來。

        “主公……”

        任怨剛要開口詢問。余黎燕已到了門邊,把門閂拿下,拉開了房門。

        秀才巷里,寂靜無聲。

        月光照在巷子里,恍若披著一層銀霜,透出清冷之氣。

        嵇琴聲幽幽。奏得正是《陽關三疊》。

        那熟悉的曲調,以及似曾相識的使琴手法,讓余黎燕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月滿牟那山的夜晚,山野中回蕩著陽關三疊的曲子,卻不似如今這般清晰。

        “唱徹陽關淚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余黎燕啟檀口,幽幽清唱。

        唱的,正是當初玉尹離開可敦城時,所作得那首《鷓鵠天?送人》。唱著唱著,余黎燕流下了兩行淚水。

        任怨本想出來阻止,可是見此情形,怎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任怨緩緩退回廂房。

        哈,沒想到,真個沒想到!

        他竟然在開封城,而且就在對面……呵呵,主公這許多年的相思,卻終究得償所愿。

        嵇琴聲,戛然而止。

        “小乙,是你嗎?”

        余黎燕突然高聲呼喚。

        斜對面的那間宅子,房門突然吱呀開啟。

        玉尹一襲白色長衫,手里拎著一支嵇琴,從屋中緩緩走出。

        剎那間,余黎燕癡了!

        “小乙,真的是你!”

        恰乳燕投林般,余黎燕飛快跑上前。

        不過,在距離玉尹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她停下腳步,那雙明眸含著淚,凝視玉尹。

        “燕子,別來無恙!”

        玉尹的聲音非常輕柔,一如當年在可敦城那般。

        余黎燕的淚水再一次忍不住流淌下來,快走幾步,便一頭扎進了玉尹的懷中……

        “小乙,真的是你。”

        說著話,她竟忍不住哭起來。

        +++++++++++++++++++++++++++++++++++++++++++++++++++++++

        月光如洗,照映窗臺。

        玉尹烹了一壺茶,和余黎燕坐在書房中,相視默默無語。

        “我……”

        “咱……”

        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不過又馬上閉上了嘴。看著對方,玉尹和余黎燕都笑了。

        這一笑,似乎也道盡了三年的相思之苦。

        余黎燕把這三年的經歷,一一和玉尹講述了一遍,最后還把她決定禪位耶律余睹的事情,也告訴了玉尹。

        “西州三載,咱心力憔悴。

        那王位看似誘人,卻實在是令人煩惱。

        自家從去年便籌謀此事,決定打進漠北之后,便讓出皇位……大遼,非咱一介女子可以中興。若林牙大石還活著,咱便把這王位讓給他坐。可惜……而今西遼。爭紛不斷。此次若非小乙在燕山府吸引了番子六成兵力,只怕咱也進不得漠北。

        便如此,也費了好大心機。

        八剌沙兗那些家伙,安于現狀,不愿輕啟戰端;而那些流亡貴胄,一個個驕橫無比。若非查奴和乙室斡魯朵他們幫襯,咱手握兵權。只怕要一輩子窩在那西州。

        思來想去,也只有姨丈最合適。

        雖然他投奔了番子,卻是迫不得已……論能力。便是林牙大石也遜色幾分。而且他曾任倒塌嶺節度使司大將軍,與倒塌嶺十三部頗有交情。把西遼交給他,說不得最為合適。”

        玉尹初聞余黎燕禪位于耶律余睹時。吃了一驚。

        但旋即,他便冷靜下來。

        看著余黎燕那張略帶著幾分疲憊之色的嬌靨,玉尹可以想象到,過去三年里,她那嬌柔的肩膀上,承受著何等壓力。輕輕嘆了口氣,玉尹為余黎燕滿上一杯茶水。

        “既然這般,怎地跑來東京?”

        余黎燕道:“我若不離開西遼,姨丈又怎敢前往?”

        是啊,余黎燕雖是女人。而且受到諸多節制。可畢竟是她一手延續了大遼國祚,更手握兵權。在這種情況下,耶律余睹也不敢輕易前往西遼。萬一到時候余黎燕要拿他開刀,耶律余睹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只有余黎燕離開可敦城,耶律余睹才會放心前往漠北。余黎燕這一舉動。表明了誠意,更消去耶律余睹后顧之憂。

        想來,她做這個決定,也是萬分辛苦吧。

        玉尹的目光輕柔,帶著幾分疼惜之色。

        “對了,你不是在燕山府。怎地會在東京?”

        余黎燕說完之后,話鋒一轉,好奇的詢問玉尹。

        玉尹一怔,笑了。

        “若不回來,豈不是要與燕子錯過?”

        余黎燕臉一紅,心中頓感一陣甜蜜。

        不過,她旋即露出緊張之色,輕聲道:“小乙,你這個時候回來,可不太明智。”

        “哦?”

        “若你太子親軍隨行,倒也能相安無事。

        可咱聽人說,你那太子親軍,而今尚住在真定,根本沒有過來。你這樣做,便是把自己置于險境。咱雖然初來東京,卻也看出來,這開封城里,可是風云激蕩。”

        玉尹面頰一顫,不自覺瞇起了眼睛。

        “風云激蕩?”

        余黎燕嬌笑道:“小乙休要裝糊涂,以你聰明,難道還看不出端倪嗎?否則,你又怎可能偷偷潛回東京,怕是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玉尹搔搔頭,露出一抹苦笑。

        真不愧是天佑女王,怪不得能延續大遼國祚。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引我回來的,便是你那位姨丈,余都姑。”

        “哦?”

        玉尹索性把他截獲了女真信使的事情,和余黎燕解說了一遍。

        “我是覺著,要有什么事情發生,所以才趕回來打探消息……燕子你已經見過余都姑,可否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你為難不好說,那不說也就是了。”

        余黎燕聽罷一怔,半晌后輕輕搖頭。

        “若咱說,這件事和姨丈沒有關系,會怎樣?”

        “哦?”

        “今日咱見了姨丈,也說到了這件事情。

        不過姨丈卻告訴咱說,他根本不清楚是怎樣一種狀況。從頭到尾,都是你們老趙官家的人在做戲。姨丈一直沒有表態,所以那個清明前是怎么回事,自然就不清楚。”

        “是官家的人?”

        “不是,似乎是你們太上道君的手下。”

        “哪個?”

        余黎燕猶豫片刻,一咬牙便輕聲道:“好像是一個叫做趙叔向的人……姨丈對此人感官并不算太好,所以也就沒有和他過多接觸。只聽人說,這趙叔向打算在二月二動手,更有意與姨丈聯手。為得姨丈支持,他甚至還做出了許多個承諾。”

        玉尹沒有去詢問,那趙叔向做了哪些承諾。

        趙叔向?

        玉尹必須承認,他對這個人的印象,的確不是太深刻。

        只知道此人是魏王趙光美的后裔,拜涪陵郡公,身無實權,大部分時間居住洛陽。

        此前,這個趙叔向曾出現過兩次,而且對玉尹的態度頗為和善。

        但猶豫小哥趙諶和趙叔向有些不合,所以玉尹也就沒有和這個人,有過太多接觸。

        至于趙叔向的承諾?

        不用說也能猜到,無非是割地求和之類。

        老趙家這等事情沒少做,玉尹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奇怪。

        之前開封大捷,卻出了個燕山之盟,落得個不敗而敗的局面。現在這些人又想要篡權,割地求和的事情便做出來,也不令人奇怪。事實上,玉尹早已經失去了這這些人生氣的興趣。他只是奇怪,這趙叔向如此活躍,究竟是為得哪般?

        哪怕趙佶復辟,趙叔向最多也就是個環衛官,不可能得到實權。

        既然得不到實利,按道理說,便應該這么活躍。

        這個人,似乎很有趣!

        想到這里,玉尹不由得蹙起眉頭。

        看這種情況,怕是要提前和趙諶接觸了……

        “既然余都姑已經答應,為什么還不離開?”

        余黎燕輕聲道:“姨丈是想要破壞此次宋金議和,為大遼在漠北,謀求更大空間。”

        不知為何,玉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讓余都姑盡快離開吧……他留在這里,于大局并無用處。

        我總覺著,他繼續留下來,反而會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倒不如趁現在還沒有什么動靜,先行前往漠北,而后暗中發力,令西遼在漠北站穩腳跟。”

        余黎燕沒有做出承諾,只是表示,會再行勸說耶律余睹。

        兩人便坐在這書房里聊著天,說著話,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可敦城時的那副模樣。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余黎燕和玉尹都沒有困意,在經過一番磋商后,余黎燕便告辭回去,不多時帶著任怨,往慶豐樓行去。

        玉尹則在屋中徘徊,睡意全無。

        趙叔向!

        這是一個他此前根本不在他計劃中的人物,突然間出現,令玉尹有種措不及防的感受。

        他思忖良久,便做出了決定。

        辰時,呂之士趕著一輛馬車來到門口,玉尹迅速上了車,讓呂之士直奔開寶寺而去。

        高堯卿已經為他約好了朱絢,在開寶寺碰面。

        玉尹本打算和朱絢碰面后,再決定何時與趙諶接觸。可現在看來,怕是要提前了!

        他必須要盡快和趙諶取得聯系,而后才可以光明正大出現在世人面前。

        對了,余黎燕也提到了太子親軍的重要性。

        如他所猜測那般,太子親軍的回京奏疏,怕是被壓在了樞密院。便只有讓趙諶出面,催促樞密院做出決定。太子親軍一日不回來,玉尹這心里,就一日不安寧。

        “小乙,剛得到消息,馬蘭橋鎮昨日發生暴亂。”

        玉尹來到開寶寺時,朱絢還沒有過來,高堯卿卻提前到達。

        一見玉尹,他就急匆匆上前,輕聲道:“張伯奮昨晚已奉命率侍衛親軍步軍司前往馬蘭橋平亂。不過據樞密院呈報,馬蘭橋鎮暴亂規模甚大,似乎聚集了數萬暴民,正圍攻鄢陵。張伯奮所部出發之后,官家又命姚平仲的侍衛親軍馬軍開拔屯駐盧館鎮。二十六郎因為這件事,可能要晚來一些,還請小乙你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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