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夜西戎為了她，似乎在與所有人為敵。

這種感覺莫笙自己說不上來，可總如鯁在喉，難以言明。

南澗說道，「楚譚兩家聯盟，這對你來說是不利的，他們一個有技術，一個有人力物力財力，結合起來就已然是天時地利人和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他們會勝出，如果我是夜西戎，我也會選擇他們，畢竟他們才是真正能為這個項目帶來最好效果的人。」

「我知道。」莫笙艱難的開口，明明很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在做某種妥協，她看向南澗，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所以董事長是來勸我放棄這個項目的嗎？」

南澗聽聞后，只是淡淡一笑，「當初選擇要這個項目的人是你不是我，放不放棄，也要你自己說了算，我說的不作數的。」

「那董事長的意思是……」

「如果你選擇繼續，那就全力以赴，我與南國集團都會給你全力支持，如果你選擇放棄這個項目，也沒關係，南國集團暫時還能運營，不至於因為失去一個項目就會搖搖欲墜。」南澗頓了頓，雙眸平靜的看向莫笙，才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有壓力。」

不知道為何，這句話，讓莫笙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溫暖感受。

而她從沒想過這種溫暖會是南澗給自己的。

那一瞬間，她在南澗眼底看到了一種異樣的情緒。

那種情緒，像是在看自己孩子一樣，很慈愛。

只不過這樣的情緒轉瞬即逝，快到叫人抓不住，快到讓莫笙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在她還想仔細看清楚的時候，南澗已經起身，對她說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具體怎麼做你自己考量，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回頭開董事會的時候，希望能聽到你的回復。」

「董事長慢走。」

「不用送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南澗開門離開，留下莫笙一個人在會議室里發怔。

譚戰和楚良結盟，確確實實打的莫笙一個措手不及。

平心而論，換做莫笙身處在夜西戎那個位置，她也會選楚譚，畢竟優勢真的很多。

一個下午莫笙都沒什麼心思去工作，吳崖看出她心裡浮躁，便建議去廠子那邊看看。

莫笙也記得最近有兩批出口的單子在趕，忙得陳老已經好一陣沒辦法來公司這邊彙報情況了。

莫笙想著去看看，慰問慰問也行，便讓阿蒙送自己城北工業區。

到那邊的時候，其實已經快下班了，可並沒有多少工人從裡面出來。

吳崖說，「最近工人們都在加班加點，就算是下班了，也沒幾個人能準時下班的。」

「加班費和相關福利呢？就算出貨單子重要，也要讓工人適當休息，不能壓榨勞動力。」莫笙不忘提醒吳崖。

「這個你放心，陳老都安排好的，輪班制，而且加班都是自願，因為加班費很高，工人們也都很有幹勁。」吳崖把情況說明了一下。

莫笙便沒再問，而是隨同吳崖一起去了廠子里，還沒進車間呢，迎面就碰上了陳老。

他正拿著對講機吩咐著工人，見莫笙來了，也沒停下，把工作吩咐完后，再三確認了，才收起對講機，對莫笙說道，「莫總，你怎麼來了？」

「聽說廠子里很忙，就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都是一些粗活，莫總就別擔心了，都進展得很順利。」

陳老帶著莫笙去了辦公室，主動給莫笙倒了杯水后說道，「莫總是不是有煩心事啊？」

莫笙有點訝異陳老的敏銳，看了看他，沒開口。

陳老說道，「其實我最近也聽說了，譚家和楚家要聯盟的事情，說實話，我一直在關注這個項目，所以比別人知道得要多一些，看莫總剛剛並不驚訝，估計已經知道了吧？」

莫笙點點頭，將水杯放回了桌子上說道，「我也是今天剛知道的。」

「那莫總可有打算？」

「打算？」莫笙失笑了一下，「現在這情況，我能明哲保身就不錯了，那還有什麼打算可言？」

「我能理解莫總的想法，畢竟是這麼強大的兩個對手，哪怕是董事長坐鎮，也是沒辦法的，你會困擾，很正常。」陳老到是對這件事情很看得很深。

只是他說道這裡，看了看莫笙后，便話鋒一轉說道，「說起來，當年貝老接下那個項目的時候，也面臨過這樣的問題，你猜貝老是堅持還是放棄了。」

莫笙下意識的追問，「他堅持了？」

「其實他一開始也想過放棄的，那時候他還和我一起喝酒說這事兒的，他說都已經打定主意放棄了，可後來他又接下了。」

「為什麼？」

「對，我當時也問為什麼，他說，接下這個項目后，貝家能鞏固地位，能更穩定的交給大小姐，他也可以光榮的退休了。」

陳老嘆了口氣，「可誰知道，這個項目就出事了，導致後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

「陳老可知道當時出了什麼事情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畢竟我就是工廠這邊的負責人，不參與董事會的決議。」陳老其實有些欲言又止。

他只是在用喝水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行為。

莫笙有些焦灼，怕陳老如之前一樣不肯告訴自己，「我現在也面臨這樣的抉擇，其實說放棄，多少有些不甘心，而且我總覺得放棄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當時我阻止你，其實也是怕你像當年一樣，被捲入到政派的爭鬥中去。」

「您為什麼肯定這會是一場政派爭鬥呢？」

陳老臉色一變，隨後想否認，可又覺得這個時候否認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就嘆氣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吧，當年貝家在那個項目上原本一直很佔優勢的，誰知道突然被人匿名檢舉，有違反國際規定的行為，所以被國際和L國這邊派人調查了。」

莫笙有些啞口無言。

她從不知道，當年的事情會這麼複雜。

要不是陳老今日說起，恐怕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莫笙又道，「可我前幾日見貝瑞的時候，他說是他勾結人陷害了貝老啊。」

「如果只是那樣，貝家還不至於會衰落到到如此地步，貝老哪裡不知道自己弟弟的異心呢？當年他接回大小姐，就是因為知道把家族交給弟弟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所以貝飛……只是他的一個臨時決定嗎？」

「其實你想錯了。」陳老打斷了莫笙，「貝老之所以沒讓貝飛在貝家長大，是因為知道身處在貝家這樣複雜的家庭環境里，會給貝飛帶來很多的傷害，還有可能……根本就沒機會長大，古時候後宮爭鬥你了解的吧？貝家就是這麼個局面，據說在貝飛很小的時候，就差點出事了，也是那件事情之後，貝老就對外宣布自己的女兒早夭了，貝家也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兒，直到十幾年後，他突然將貝飛接了回來，說是自己的女兒，這一舉動，讓貝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有錢人的生活，其實也不好，太複雜了。」

面對陳老的感嘆，莫笙心裡十分複雜。

她從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隱情。

如果她沒推斷錯誤的話，在貝飛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情，就是後來一系列事情的原因。

「那您知道當年貝飛是出了什麼事嗎？」莫笙緊張的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溺水吧。」陳老有些茫然的說道，「你知道貝家外面的那個湖嗎？據說剛開鑿之後，貝老剛給人工湖命名呢，第二個月的時候，貝飛就掉進去了，然後所有人都在說，貝老這開鑿人工湖觸怒了神靈什麼的，才有這樣的報應……當然，我也是道聽途說，可能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

莫笙獃獃的坐在那裡，臉色有些慘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好一會兒，她才喃喃的說道，「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額……」陳老有些汗顏，「其實，我父親曾是貝家的管家，在貝飛出事之後，他因為工作失誤被貝老趕出了鳳鳴，我也是聽他說起過。」

這可能就是……因果關係吧。

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會因為某個事件某個人而串聯在一起。

莫笙最後問了陳老一個問題，「您知道當年來調查貝家的人是誰嗎？」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上面也沒公開過，我估計沒幾個人知道。」

沒能得到這個線索，莫笙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不過她也很感謝陳老告訴自己這些。

離開城北工業區，莫笙的心情一直很低沉。

連夜西戎給她打電話，她都只是敷衍了兩句就掛斷了。

因為夜西戎在著重調查貝瑞死亡的原因，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莫笙讓阿蒙送自己到家后，就讓她離開。

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房間里沒有開燈，黑得不見一點光亮。

彷彿過了好久好久，她才緩緩的拿出手機，按下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接通后，她聲音輕輕的開口，「舒舒，你能來一下嗎？」

舒錦傾已經很久很久沒見莫笙這幅樣子了，一進來的時候，他自己都嚇到了。

她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身旁放了七八個空了的水瓶。

她自己渾身冰冷的坐在那裡，渾身發抖著，看上去無比的可憐無助，和平日里的她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