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雒陽城！

一片幽幽的夜空之中，一輪皎潔的明月異常的明亮，月色如同銀色的瀑布，傾灑而下，讓人有一絲絲的冷意，仿佛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殺意在氤氳之中。

司馬府邸。

這一座九進九出大庭院屹立在雒陽城最繁華地帶，而在這個時候，一個個院落之中，兵卒列陣，八百精銳府兵已經是整裝待發，他們一個個身披戰甲，手握利器，前后左右戒備森嚴。

這是司馬防和楊彪親自出面，集合城中關中世家的府兵。

當然這只是雒陽城之中的府兵而已，世家豪門，自古以來，養私兵就是一股風氣，關中世家更是前朝留下來了最強大的一股力量，各個世家加起來，府兵數量達到數萬。

不過自從曹操定都雒陽，進駐關中之后，不斷的削弱各方關中世家的力量，不惜抽調他們的青壯，征調他們的府兵，數年以來，層層減弱，如今算是元氣打損。

特別是司馬懿率領的關中兵馬敗在的五丈原一戰之后，關中世家已經沒有什么兵馬了，所有家族就算加起來，也就數千府兵而已。

在雒陽城之中，楊彪和司馬防德高望重，幾番周轉，才凝聚八百府兵。

庭院中間，一個涼亭，珠簾倒垂，竹席鋪地，司馬朗一襲儒袍，頭戴玉冠，跪坐中央，而楊彪和司馬防，坐在兩側，坐在司馬朗的正對面，還有一個衛覬。

這是河東衛家代表。

關中世家，有不少家族，但是能作為代表的，也就是河內司馬家，弘農楊氏和河東衛氏，這三個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家族。

“爾等可想好了，此一反之后，我們關中世家恐怕再無退路！”

衛覬抬頭，目光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司馬朗，他的神色始終有些的猶豫不決。

楊家反了。

司馬家也反了。

但是衛家多少有些舉棋不定。

“呵呵，老夫早已無路可走，楊修已經投誠東吳，率領吳軍進駐弘農，弘農被吳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朝廷還要殺老夫，老夫反和不反都是一個死！”

楊彪有些落寂，淡淡苦笑，道：“人生古來七十稀，我一把年紀了，生死無懼，但是若能給關中世家留一條活路，反了又如何！”

他歷經兩朝數代皇帝，起起落落，倒是看透的很多事情。

而且這一次如果不是司馬朗警報及時，把他們從司空府接出來，恐怕他就要稀里糊涂的被魏軍斬首了。

弘農楊氏歸順東吳已經是定局。

他如今只能支持司馬朗，一條道走到黑，若是敗了，不過是他死，楊氏還能因為楊修的投誠，保存下來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成王敗寇。

敗了就要承受結果，他們關中世家不遺余力的支持魏朝，如果不想東吳秋后算賬，如今只能拼死的倒戈一擊。

“伯覦兄，其實不僅僅是弘農楊氏沒有退路，就是你們河東衛氏也早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很多年前河東衛氏和東吳帝師，江東書院的蔡祭酒鬧的不可開交，而且曾經和東吳皇帝孫權有些過節，當今東吳皇后蔡氏和衛仲道還有過婚約！”

司馬朗目光微瞇，眼眸看著衛覬，淡淡的道：“你想想，一旦吳軍攻陷關中，奪取河東，哪怕孫權不下令，主辱臣死，當年你們河東衛氏加他身上的惡名，他麾下的部將會放過衛氏嗎？就是不知道以吳軍兇狠的兵卒，千年衛氏可還能留下半個血脈乎！”

咔！

衛覬聞言，面容頓時鐵青，雙眸赤紅，拳頭捏緊，骨頭鳴響，卻可奈何。

關中世家之中，也就是河東衛氏和江東孫家結仇了，這可兩朝敵對之間沒有關系，那是一筆陳年老賬了，當年的江東孫家，頂多只是一個手握些許兵權的小土豪，根本不放在河東衛氏眼中。

而孫權在十八諸侯討伐董卓的戰役之中，卻帶走了已經和衛仲道結下婚約的蔡琰，這就是等于公然的打了河東衛家的臉，世家最重要的是一張臉。

他們算是結仇了。

河東衛氏自然不會就這么算了，幾番壓迫蔡邕，還在世家之中散播謠言，詆毀當初還只是江東軍二公子的孫權。

后來衛仲道病故，他們聯姻沖洗的意圖暴露，蔡邕更是和河東衛氏翻臉。

這些事情對一些人來說只是爭執，低個頭，認過錯，也許就過去了，但是對如今已經雄霸天下，即將成為天下之主的東吳皇帝孫權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污點。

當權者，為了襯托自己的英明神武，為了抹去自己的污點，不惜大開殺戒的也不在少數，把河東衛氏殺了雞犬不留，徹底抹去，甚至連個名字都不留，哪怕不用孫權下令，吳軍就能做到了。

“伯覦兄，你若是能全力助我，迎接吳軍進入關中，當吳軍平魏之后，我便親自想吳帝陛下求情，免去河東衛氏一族的滅族之禍，今魏朝已經是強弩之末，天下早晚都是大吳的，你可三思啊！”

司馬朗抿了一口烈酒，沉聲說道。

“伯達，非我不信你，就怕我河東衛氏愿意助吳，迎接吳軍進入河東，日后孫權還是會滅了我河東衛氏！”

衛覬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并非我看不起我們河東衛氏，只是如今大勢，非任何人能阻擋東吳大軍之威，我們河東衛氏一族就算傾盡全力，對他們來說也不過也只是錦上添花，你認為孫仲謀會放過我們嗎，當他們進入關中，我們徹底的失去利用價值了，不用他出手，也許他身后的蔡皇后就已經把我們碾成粉碎！”

“此言差矣！”

司馬朗卻搖搖頭，仔細的分析說道：“伯覦兄，這你就是有些小看了我們關中世家在關中之地的影響力，奪關中，他們也許不需要我們，但是治理關中，他們就繞不開我們，到時候他們一定會重用我們，可能我們未必有在魏朝時期的重要性，但是起碼不會秋后算賬，據我所知，吳帝陛下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而且蔡皇后也并非弒殺之人，只要河東衛氏擺出謙卑的態度，在加上我們關中抱成一團，為吳軍入關中立下功勞，他們就沒有殺我們的理由，滅了河東衛氏，就等于寒了我們關中世家的人心，吳帝陛下不會看不到關中世家的影響力！”

“此言有理！”

衛覬聞言，考慮了一番，恢復了一絲信心。

他咬咬牙，問道：“伯達，你想我如何做？”

哪怕有一絲的活路，他都愿意傾盡河東衛氏一族的能力去做。

“衛氏根基在河東，張白騎能在河東站穩腳步，也是娶你衛氏的女子，張白騎的兵馬糧草基本上是你們河東衛氏一族提供了，如今張白騎把黃忠司令擋在河東，也許他擋不住黃忠司令，但是打起來也能傷了吳軍兵卒，如果你說服張白騎，讓他們率兵投誠，此乃一功！”司馬朗道。

“說服張白騎我都是有幾分信心！”

衛覬沉吟了片刻，道：“但是我必須要親自趕赴河東，張白騎出身草寇，舉棋不定之下，還有些渾性，若是逼急了也許會玉石俱焚，只有我親自去，才能說服他投誠，可如何我們誰也出不了城！”

“如今雒陽的城門雖已經關閉，但是想要送一個人出去，我們還是能做到的！”

司馬朗道：“我有辦法能讓你三天之內，返回河東！”

雒陽城很大，城門一關，想要大規模進出是很難，但是如果只是一兩個人，趁著夜色，以關中世家和錦衣衛發展的渠道，還是能送出去的。

比如說洛水河道就是最好的出入口。

“好！”

衛覬下了決定，他目光看著司馬朗：“伯達，我就把河東衛氏一族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莫讓我失望！”

他不相信東吳，但是他選擇相信河內司馬家。

“伯覦兄，我既然敢夸下海口，保你衛氏一族，若是做不到，我愿立誓，自絕于你墳前！”

司馬朗趁機收買人心，他日后若能入吳朝為官吏，身后必須要依靠，關中世家的英杰基本上老的老，死的死，年輕而有能力的也就那幾個。

衛覬就是其中一個英杰。

“你若能保住我衛氏一族，日后我當俯首聽命！”

衛覬也是一個聰明人，他看得出司馬朗的野心，也看得出司馬朗應該在吳朝站穩了一定的腳步，只要保住河東衛氏，他依靠司馬朗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們擊掌為鳴！”司馬朗目光爆出一抹精芒，站起來，伸出大手。

“啪！”

衛覬毫不猶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兩只大手合在一起，代表關中世家兩大家族的生死聯盟。

隨后，衛覬在司馬朗安排的人之下，趁著夜色，離開了雒陽城……

夜色依舊，庭院之中，三人對立而坐，依舊在緊張的氣氛之中煮酒論事。

司馬防突然開口，沉聲問道：“伯達，賈文和此人小心謹慎，他會親自殺進來嗎？”

如今他們基本上已經暴露了，無論是楊彪還是司馬朗，都回不去了，他們在這個宅子里面布置了這么多，如果賈詡不出現，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后恐怕只能灰溜溜的藏起來，等待吳軍攻城。

“不能確定，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我們只能賭一把，拿不到他的頭顱，我完成不了任務，就算退出了雒陽，日后也難以得東吳信任！”

司馬朗也不是很有信心，他只能以身為引，把賈詡引誘出來，不然賈詡窩在戒備森嚴的鬼卒官署，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殺了賈詡是他的任務。

只有完成了這個任務，他才能獲得李涅的徹底信任。

這是他進入吳朝為官吏的鑰匙。

不管如何，他必須要殺了賈詡。

“賈文和如今是一個火盤上的螞蟻，鬼卒在錦衣衛的狙擊之下，連連被挫敗，細作被揪出無數，五丈原一戰更是連消息都傳遞晚了，導致了朝廷被動，曹操多少已經對他有些失望了，他若是想要曹操對他繼續信任，他需要某家的頭顱，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在雒陽決戰之前，把我們一網打盡，攘外必須安內！”

楊彪端起酒盞，瞇起眼，老謀深算：“所以我認為伯達的計謀是對了，他一定親自會來，只不過以他小心謹慎的性格，恐怕不會隨隨便便入甕，必有一場血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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