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很好，其實我想說，在廠房中我們一樣可以喝下午茶。”馬塞爾覺得眼前這名客人很對他的胃口，他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種和自己屬于同種屬性的理工科人員的氣息，也就是說他是一名技術人員，而不是那些外行人。有很多事情，內行之間交流會更順暢一些。

　　“說實話，您和您團隊在設計方面確實很不錯，能用一臺馬力并不是很大的風冷發動機飛出每小時220千米的速度，這說明這架飛機在氣動布局上很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如果用夜冷發動機的話會更好一些。”亨克爾說道。

　　“液冷發動機結構更復雜，造價更高，而且在戰斗中很容易損毀，當然了，如果是在和平時期制造一架競速機的話，使用液冷發動機沒有任何問題。”馬塞爾想了想說道。

　　“剛才您說您曾經準備給這架飛機配上液冷引擎？”亨克爾問道。

　　“是這樣的。畢竟風冷引擎的橫截面積太大，阻力太大，散熱方面也不如液冷，所以在下一款戰斗機中我們準備使用液冷發動機，然后換裝英國人的勝利型發動機，至少400馬力的輸出功率可以讓這家飛機在性能上超越包括J6在內的各種單發飛機。”馬塞爾說道。

　　“換裝戴姆勒奔馳生產的DB系列發動機不行嗎？”亨克爾問道。

　　“也可以啊，技術上沒有問題，畢竟兩者尺寸和性能其實很接近的，但是這需要另加錢。而且數量會不少，因為我們需要重新設計發動機支架、供油系統以及購買發動機。”馬塞爾在這一刻充分體現了一名商人的精明。

　　“錢不是問題。”亨克爾一邊走一遍看著整個工廠的布局。“問題是，馬塞爾先生，您還有足夠的雄心和毅力在航空業中走得更遠嗎？”

　　“自然有，如果僅考慮經濟問題的話，我可能在半年就關閉這家工廠了。”馬塞爾說道。

　　“那么您有能力嗎？”亨克爾問道。

　　“我不明白您的話什么意思。”亨克爾的疑問讓馬塞爾感到十分的不爽，但是沒辦法，對方是主顧，而主顧等于上帝。

　　“我是說，如果我下一次來這里，訂購的是一架戰斗機的話，那么閣下能否拿出足夠優秀的設計。”亨克爾問道。

　　“看來您不僅僅是在一個俱樂部工作。”馬塞爾越發覺得眼前這位有些深不可測了。“戰爭結束了，法蘭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不需要戰斗機的，而現在依然有足夠的經濟實力來研發和發展的只有德奧，而我是一名法國工程師。”馬塞爾的話語中有那么一點敵意。

　　“看來您和巴斯德先生的一些觀點很接近。”亨克爾說道。（什么？你問巴斯德是誰？科學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就是他的名言。）

　　“所以……。”馬塞爾嘆了一口氣，他能感覺也許下一刻自己這筆生意可能就泡湯了，甚至自己的航空生涯都要完蛋了。什么？你說如果對方毀約的話，那么定金收不回來了？我去了，從對面的架勢來看，這位德國來客很顯然對那幾萬馬克的訂金就不在意啊！

　　“話不要說死。”亨克爾伸出一根手指在對方眼前搖了搖。

　　“首先，戰爭結束了。”亨克爾說道。“一場戰爭的結束預示著新的開始。我們都知道，一個國家的政策不是一成不變的，而國家之間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或者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承認，即使未來德國再次和別的國家發生戰爭了，但是德國和法蘭西不會成為敵人。您說是不是？”亨克爾說道。

　　“是的，然而這不過是在刺刀下的中立而已。”馬塞爾嘆了口氣說道。“停戰條約簽署后，我們對德國是不設防的。”當然后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然而我們未來可以成為朋友。”亨克爾下一句話讓馬塞爾感到意外。

　　“仇恨是很難讓人忘卻的。”馬塞爾皺了皺眉頭說道。作為歷史上一個寧可進監獄也不愿意和維希政府合作的人，馬塞爾的骨頭可是相當硬的！

　　“英法百年戰爭，七年戰爭，拿破侖皇帝和英國人的戰爭。”亨克爾笑著說道。“看看拿破侖時代法國的疆域以及現在法國的疆域，看看太陽王時代的美洲，想想現在的加拿大魁北克，如果要說歷史上誰對法蘭西的傷害最大的話，英國人恐怕是當之無愧吧？”

　　“我們可以理解貴國對阿爾薩斯和洛林的渴望，但是順便，希望貴國也能記起來英國人曾經給貴國造成的傷害，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德國和法國有成為朋友的基礎，而英國人對貴國的敵對并不會因為戰爭的結束而消失。您明白我的話嗎？”亨克爾說道。

　　“然而我們和貴國只是經濟貿易的往來，就像我們戰前也在進口貴國魯爾區的煤礦一樣。當然，現在可能還要加上石油。”馬塞爾嘆了口氣說道。

　　“然而貴國只是一個中等強國。”

　　“而作為一個中等強國，卻擁有不符合他國力的龐大殖民地！在非洲有超過1000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在遠東還有印度支那，在南美還有法屬圭亞那。”亨克爾說道。“你們就像一個并不強壯的人拿著大把的鈔票在一條治安并不好的街道上行走。閣下明白我們的意思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沒有盟友的情況下面對這個充滿了威脅的世界，全盛時期的大英帝國不可以，德意志帝國也不可以，法蘭西似乎更不行。”亨克爾說道。

　　“然而法蘭西的安全也不能指望曾經的敵人。”馬塞爾說道。

　　“那你指望誰？俄國已經崩潰了，而且未來俄國的新政府和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英國人是你們的敵人，而美國人鞭長莫及。法國和意大利在地中海以及北非地區并非沒有沖突。西班牙？他們已經選擇了放棄作為一個列強。所以，法國真的沒有選擇。尤其是在我們表示出足夠的誠意的情況下。”亨克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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