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人的交流方式，是通過大腦思維發出電磁波，藉助可見光在內的各種波長，將思維向外界顯示出來。

  在這種身體構造下，三體人的想和說，其實是同一個意思。

  交流快捷高效的同時，也無法做到像人類那樣隱瞞自身的想法。

  所以對於三體文明來說，他們並不理解欺騙和隱瞞，在交流過程中，也不會有什麼彎彎拐拐。

  因此在面對呂言這樣明目張胆的威脅的時候，智子的答覆就顯得有些直白和幼稚了。

  【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我們需要讓地球成為我們新的家園。】

  呂言抿了抿嘴。

  對於三體文明的處境，他倒也並非一無所知。

  在三體行星周圍有三顆太陽圍繞，並且這三顆行星總是在進行著無規則的運動。

  這樣的生存環境已經是極為惡劣了，經過了兩百多次文明的覆滅，才建立起了現在這般燦爛的科技。

  雖然依靠目前的科技，已經可以做到抵禦絕大部分，由太陽異常運行引發的毀滅性大災難。

  可即便如此，三體人也必須要尋找新的家園。

  根據他們的天文學家推測，在一百五十萬年至兩百萬年後，三體行星會在太陽的引力下，像撲火的飛蛾一般，墜入太陽當中。

  這是個死局。

  為了文明的延續，三體人不可能坐以待斃。

  而距離他們四光年，並且永遠處於恆紀元的地球，就是最好的選擇。

  嗯……準確地說，是只有這個選擇。

  早在幾十年前，葉文潔與三體文明建立聯繫開始，就註定了這兩個文明只能活下來一個。

  這是由這個世界本身的黑暗所造成的結果。

  黑暗森林法則。

  在世界的最高速度被鎖死在光速的情況下，宇宙那遙遠的距離，讓文明與文明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

  僅僅依靠量子或者更高水平的實時通訊，無法快速接觸，還是會不可避免地陷入猜疑鏈當中。

  用恰當一點的情況來類比的話，就類似於人們在網際網路上的文字交流，總是更容易滋生戾氣。

  又因為生存才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所以文明與文明之間，一旦發現了對方，那唯一的選擇，便是將其毀滅。

  哪怕是歌者、邊緣那種動輒毀滅一整個星系的文明，都無法擺脫黑暗森林的威脅。

  在這個世界裡，成熟的文明都擁有著藏好自己，並做好清理的本能。

  畢竟這個世界的空間穩固得實在是令人髮指，就仿佛是被一層又一層的空間疊加起來一般，想要掌握空間遷躍之類的技術，難如登天。

  事實上，呂言剛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注意到，在這樣穩固的空間下，就連他的【認真閃避】都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效果。

  「那就是沒得談了。」

  呂言幽幽地說著，他知道智子肯定能聽到。

  【是的，我們沒有選擇。但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改變主意，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聯繫我們。】

  三體文明可以通過智子，判斷出呂言的身體強度有多誇張。

  不過只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會讓三體人感到畏懼，他們之所以如此鄭重地對待呂言，更多的，是對呂言背後文明的尊重。

  是的，在三體文明的判斷中，呂言大概率是來自另一個高等文明，並不是真正的人類。

  在發出那一長串的字幕後，智子便沉寂了下來，而呂言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在這段時間裡，會議室里的混亂不僅平息下來，反倒是愈演愈烈。

  坦白說，就算真的有外星文明要來侵略地球，可終究還沒到，以在場這些人的心理素質，基本上都做到恢復鎮定。

  真正讓他們陷入慌亂與不適應的，是智子。

  周圍還是熟悉的一切，可世界在這些參與會議的人的眼中，已經不同了。

  智子就好像是一顆無處不在的眼睛，他們全都在這顆眼睛的注視之下，無處躲藏。

  就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動物園裡的動物，在遊客眼中，他們的所作所為都顯得那麼的可笑。

  想要在精神上適應這種處境，短時間內肯定是做不到的。

  對此，常偉思同樣是感到膈應無比。

  可他畢竟是這座作戰中心的負責人，下面的人可以慌亂，他卻不能將這種惶恐表現出來。

  他用力地捶打了兩下桌面。

  驟然響起的動靜，讓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隨後常偉思突然暢快地大笑起來。

  見狀，史強掏出一根香菸點燃。

  他和常偉思認識很多年了，他知道這個時候需要自己站出來配合一下。

  至少也不能讓氣氛變得更差。

  「老常，你怕不是被這事打擊得失心瘋了吧？」

  「大史，你給我出去！」

  面對史強的調侃，常偉思故意擺出一副不滿的神色。

  「那你擱這笑啥呢？」

  「碰到好事不應該笑嗎？」

  常偉思反問道，而後目光從在場眾人身上掃過，輕鬆地說道：「同志們，作戰中心成立數月以來，終於知道了敵人是誰，我們的工作沒有白費，這難道不值得慶祝嗎？」

  「誠然，在智子的監視下，以後我們的任何秘密都不復存在，可那又如何？外星文明都還沒有降臨，我們難道就要坐以待斃嗎？」

  「我知道，我們與外星文明之間有一定的差距，但這個差距不是無法彌補，外星文明限制我們的科技發展，就證明了他們同樣畏懼我們！」

  常偉思說得慷慨激昂：「你們要選擇死在戰艦上，還是死在不知道哪個角落的出租屋裡？」

  可惜受到激勵的，基本都是軍人。

  像丁儀那種高技術人才，則是不以為意。

  知道得越多，越清楚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光是一個前沿科技被鎖死這一點，就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是三體文明的對手。

  常偉思能夠從眾人的神色中看出他們的想法，他知道光靠說效果大不到哪去。

  因此他轉頭看向角落裡的呂言，道：「呂先生，能否請你更詳細的介紹一下三體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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