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今天沒來酒館。

    年輕人先是喝咖啡，后來實在無聊，又開了瓶度數不高的香檳酒，晚餐就是酒館的簡餐。無所事事間，三樓一個包間有人喊誰來一起打牌，于是他去了。

    里面只有三個人，一個胖子，渾身彌漫著暴發戶的味道，笑呵呵的。

    另一個頭戴少見的黑色牛仔帽，帽檐平直，全身都是黑色衣服，居然還有披風，蒙著臉只露出眼睛和下巴，一副神秘兮兮模樣。

    最后是一個中規中矩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亂的男人，30歲上下。

    這幾個其實他都見過，酒館來多了，總是能看見某些人的。不過沒打過交道。

    西裝男笑道：“我聽說你在這里定居了？”

    年輕人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當然，秋天的時候。你來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了，嗯……當時你好像在墓園里挖坑。”

    年輕人：“……”

    眾人一陣輕笑。

    胖子問道：“你的那些朋友呢？”

    年輕人熟練的洗牌：“他們都回東部了，開拓團的旅行經歷……嗯……讓他們大開眼界。”

    胖子笑道：“這樣的經歷，你怎么看？”

    年輕人飛快的發牌：“你沒見我已經離他們的遠遠的么？現在最近的也超過1000公里。”

    眾人哈哈大笑。

    撲克打多了，就變得臉熟，話也就多了起來。

    甩撲克直到晚上九點，他還贏了些錢。去掉在酒館的花費居然還賺了七八美元。

    年輕人彬彬有禮的離開了，聲稱晚上9點后就休息是他多年的習慣。

    關上門，胖子問道：“你們覺得怎么樣？”

    西裝男道：“穿著考究，談吐不俗，有些貴族范，人也聰明，應該受過良好教育，很不錯。”

    迭戈：“人高馬大的，很有賣相。不過，你們注意到他手上的老繭么？我可以肯定他是苦練過劍術的。這小子顯然很有毅力和想法。”

    胖子笑道：“不錯不錯，黑皮說他應該有數千美元身家，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

    迭戈嘿嘿一笑：“這個得問銀行。”

    西裝男笑了笑：“恕我直言，你想把女兒嫁給他可能有些難度。”

    這個時代美國先富土鱉們，骨子里其實是很自卑的。19世紀中后期，把女兒嫁給歐洲那些窮的叮當響的貴族破落戶是流行時尚。胖子想把女兒嫁給東部的大家族子弟其實也是這種心態。

    這不能怪這位，實在是摩根堡地方，有“主角范”的年輕人實在太少。這里富裕家庭的年輕人還沒有什么品味，歪瓜裂棗還要東施效顰學歐洲。結婚后酗酒打老婆更是屢見不鮮。胖子雖然也是土鱉，但也算是有追求的土鱉，有些瞧不上。

    這酗酒打老婆在19~20世紀美國，嚴重到成了社會問題。它是20世紀初美國禁酒令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還算好的，美國其他地方，年輕人大黃牙，渾身臭烘烘不洗澡是普遍現象。摩根堡的女人不愿意外嫁已經出了名了。而衛生習慣這種事情，是需要物質條件支撐的。

    而本地那些像樣的小子，早早的就結婚了。比如湯姆和馬里奧這種。

    胖子如果沒得選也就算了，可惜如今有個各方面都很棒的人選。作為父親，他當然想努力一下。

    他眼珠一轉，笑道：“黑皮說他想購買全套克魯格農用機械，這個忙我可以幫。打個折扣而已，湯姆這點面子應該會給我的。”

    迭戈笑了笑：“你不覺得奇怪么，這小子二十出頭了，怎么就還沒結婚呢？”

    胖子：“……”

    西裝男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門口：“等一段時間，東部就會有消息傳來的。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只是小插曲。湯姆其實也挺忙的，薩莉剛離開辦公室。外面就進來一個人，正是喜歡搞花里胡哨裝飾的那個槍匠。

    “先生，您找我？”

    湯姆也不廢話：“這里有張簡略的草圖，沒有尺寸，只有槍械動作示意。你來看看，能不能造出來？”

    年輕槍匠已經不年輕，快40了，剛接任了兵工廠廠長。

    “這……誰設計的？實在是精妙絕倫？”

    湯姆：“……這個你別管，這個子彈也需要改進一下，不要凸緣的，想辦法造出來就好。”

    年輕槍匠又仔細的觀看圖紙，時間較長，然后表情逐漸呆滯。

    這種狀態才是大腦高速運轉在腦海中構建三維模型時的模樣，那種電影電視劇里的思考模樣沒有一個是符合實際的。湯姆也不急，耐心等待。

    槍匠忽然恢復了正常，笑道：“一個月……不，三個星期吧，我就可以拿出樣槍。”

    湯姆猶豫了一下：“……注意安全，你把兵工廠的民兵組織起來，如果去野外實驗，必須清場。”

    年輕槍匠奇道：“民兵可不歸我管。”

    湯姆抓抓頭皮：“是的，是的。那就請他們協作吧。”

    這制度說來也是湯姆制定的，組織動員民兵跟資本家作坊主們是沒有關系的。這種權力怎么可能交給私人？

    這也是工廠對民兵動員訓練不滿的原因之一。以前經常會打亂生產計劃，后來訓練通常就改成休息天進行了。

    湯姆：“我還想辦一個玻璃廠，薩莉說你有個朋友是干這一行的，是這樣么？”

    槍匠奇道：“……少爺，你以前不是說玻璃廠競爭激烈，咱們這地方不適合辦么？”

    湯姆站了起來，走到一個柜子前拿起一個望遠鏡：“此一時彼一時，光學儀器是未來必須涉足的行業，我聽說喬治買了個德國漢堡產32倍天文望遠鏡，貴的要死。”

    玩天文望遠鏡？槍匠下巴都快掉了。他有些為難：“我的那個朋友也就是在東部一個玻璃廠工作而已，沒搞過這個。恐怕不能勝任。”

    湯姆笑道：“他會造酒瓶，對么？”

    槍匠點頭。

    湯姆：“這個廠規模不會很大，除了造些酒瓶自用外，第二步是能打磨鏡片，把望遠鏡造出來。最后才是天文望遠鏡。”

    槍匠：“……”

    湯姆：“你知道每年我要花多少錢去東部購買這些破爛瓶子么？在我看來，用金幣銀幣買玻璃，虧大了。而且，我們預計戰爭很快爆發，到時候，美國各地所有的紙幣可能都將是廢紙，現在是一張都不能要。”

    他指了指槍匠：“如果你有外地的紙幣，盡快用出去。明天薩莉就會下發一個通知的。”

    槍匠心想，難怪少爺20歲不到就成了千萬富翁，這每天想的事情跟他就不一樣呢！于是說道：“……好的，我會把他帶來見您的。”

    湯姆來到這個時代，愈發覺得他的歷史知識不夠用。然而這個家伙沒想到的是~現代對美國南北戰爭前貨幣的描述也很簡單~南北戰爭，美國用中央集權取代了分散的貨幣體系。

    輕描淡寫而已。

    這其中的利益糾葛，以及既得利益者們似乎是拱手讓出了自己口中的肥肉。

    近萬種紙幣說沒了就沒了？這可能么？

    有史學家認為，南北戰爭后，美國國家性質完全變了，不亞于一場開國之戰。說美國建國從南北戰爭開始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