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近賢院看起來像是一座普通的宅院。

  石牆，石獅子，木匾，木門。

  刻有「近賢院」三個字的牌匾懸在深棕色的木門上，是用黑漆刷的字體。

  在夜晚，府邸大門緊閉是件常事，可何雲霄看著近賢院的木門，以及它門兩旁懸掛的橘色燈籠，總有種詭異的感覺。

  看了半刻，何雲霄終於明白這種詭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太安靜了。

  這地方安靜得要命。

  安靜在尹京是件很反常的事。即便是在亥時的夜裡。如果沒有人，也會有些鳥鳴犬吠，然而這裡什麼都沒有。

  好似活物勿近。

  侯府的馬車停在空曠的街上，何雲霄站到近賢院的門前。

  還是只有安靜。

  何雲霄喉嚨翻滾，一絲可憐的口水經過咽喉，被咽到肚子裡。嘴有些發乾。

  他奶奶的！我穿越的小說，說好是無腦小白文加後宮單女主呢！這種詭異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何雲霄是不相信一切牛鬼蛇神的。

  在穿越之前。

  在吃噬魂丸之前。

  還有在來到近賢院之前。

  何雲霄掂量了口袋裡的五十兩銀子，他覺得，和鬼相比，還是窮更可怕。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有靠借錢，才能維持得了生活。

  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何雲霄抓住木門上的暗色金屬獸頭門環，咚咚咚，敲了幾下。

  很快，有位裝扮普通的丫鬟錯開門縫探出身子。

  若在平時，何雲霄怎麼也得夸一夸這丫鬟長得漂亮，但今天，他看過楚楚和南珠貼貼之後，已經「我心如鐵，堅不可摧」。

  一般。

  和近賢院整體安靜詭異的氣氛相比，這小丫鬟水靈可愛，長得頗有人樣。

  她說：「這位公子，你找誰？」

  畢竟是來借錢的，何雲霄準備客氣一點，「我是武慶侯家的，何雲霄，我找李清夢，李姑娘。」

  小丫鬟眉頭先是一皺，然後恍然，道：「你等一等，我問問。」

  隨後，丫鬟拽著門環把門重新拉上，獨留何雲霄一人在門外。

  按照齊國禮數，除非大仇，不然很少有把客人留在門外的，特別是關上門把客人留在門外。

  小丫鬟可能沒注意，何雲霄自己也不在乎這些。

  既然她說等，便等一等吧。

  大戶人家的宅院，總會高出地面一節，如此便要修幾階石梯供人來往，近賢院也不例外。何雲霄雖然對丫鬟表現和善，卻也不是能老實站門口等著的人，木門被關上後，何雲霄於是回身坐在近賢院門口的石階上。手裡撿了石子甩著玩，甚至還在地面上畫出「井」字棋。

  在何雲霄沒看見的背後，近賢院上方安靜的天空下，一隻白鴿從院中騰空，飛向皇宮。

  莫約再是半刻之後，木門再被推開，小丫鬟探出身子道：「何公子，李姑娘讓你進來等她。」

  近賢院看似詭異，但再怎麼說，也是女主住的地方。

  何雲霄對解藥姑娘了解不多，除了知道她一肚子壞水兒以外，便不知其他。

  但這不妨礙何雲霄相信解藥姑娘。女主畢竟還是女主，在《姑娘，我只想修煉》這樣的小白文框架下，她就是壞透了，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無傷大雅。

  就算是有女魔頭人設的楚楚，也從不見她濫殺無辜。

  不碰底線，便是女主在性格上再彆扭，也讓人喜歡得很放心。

  何雲霄隨小丫鬟進了宅院。

  初進去的時候，感覺這地方與別處沒什麼不同。

  都是一樣的木房紙窗，都是一樣的長廊小道。

  越走，何雲霄越感覺不對。

  他隨著這丫鬟走了一刻鐘還不到地方，可見這近賢院規模不小。盤算一下，比武慶侯府還要大。

  比侯府還要大的宅院，裝修內飾都非常精緻，甚至花草樹木，涼亭水榭也不遜於鹿角書院，這種地方，此前為何從未聽過？

  何雲霄猛然想到，近賢院為何會這樣安靜了。

  如果一座小區只有一家住戶，那這住戶便會覺得這小區安靜。近賢院就是如此，它貌似並不是只有石牆木門之後的地方，而是這附近的半條街，或是一整條街都是近賢院！

  能在尹京包下這麼大一塊地方，解藥姑娘是真他娘的有錢啊！

  何雲霄本來只打算用手絹和李清夢換兩千兩銀子作為消費券的啟動資金。因為本月的兩千兩租金並不著急交給房東，而五家店的流水，兩千兩足夠應付。但他現在改主意了。他打算直接問解藥姑娘借一萬兩。

  不向她借這麼多，有點對不起她富婆的身份。

  又不是不還。

  何雲霄在不講信用這一點上，一向是很講信用的。

  隨著走入更深的院中，何雲霄明顯能察覺得到周圍變得熱鬧起來。

  這熱鬧，不是在表面上。

  放眼看去，依然是空曠的景象。有些房間點著燈，有些則沒有。它們的共同點是毫無例外地看不見人影。可能因為是晚上，丫鬟們也不需灑掃，所以除卻面前帶路的這一位，根本看不到別的傭人。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是內力在交鋒。

  何雲霄沒有刻意地感知，便能察覺到數十位武者的內力波動。

  最強的那一位，比自己這受到楚楚傳功的內力還要強上很多。那明晃晃的內力波動，對另一位武者來說，就像是黑夜中的閃光彈一樣難以直視。

  宗師境！

  一般來說，若高境界的武者不想在低境界的武者面前展露實力，那低境界的武者便一無所知。

  但現在，近賢院的武者，在暗處，在不遠處，在何雲霄的周圍，毫無保留地展示實力。似乎是在告訴他：小伙子，別亂動。

  何雲霄的嘴角露出微笑。

  說真的，一般的武者到了這兒，被這樣多的內力波動交叉盯著，不嚇死也得丟掉半邊魂。

  可何雲霄根本不慌。

  世上沒人能比楚瀟瀟更強了，何雲霄天天待在楚楚旁邊，對這種內力的「恐嚇」司空見慣。

  宗師境？

  就這？

  何雲霄也放出內力小做回應，甚至開開合合，讓內力閃爍起來，皮了一把。

  被丫鬟帶路，何雲霄來到一間頗為寬敞的屋內。這屋中有待客的桌椅，也有適合閨蜜說話的茶桌茶椅，還有午睡用的臥榻，彼此間用屏風隔開，卻只是聊做掩飾，似乎這屋中的三塊地方，一次只會用到一處。

  小丫鬟領著何雲霄到茶桌前。

  何雲霄來時便發現，這茶桌旁也有侍奉的丫鬟，此時正在沏茶。

  是兩份，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另一份，則放在自己對面。那應當是解藥姑娘所坐的位置。

  新沏的茶上還冒著熱氣。

  此茶若現在不喝，一會便涼了。

  何雲霄在想，這丫鬟不至於讓主人家喝涼茶，難道……

  「何公子，好久不見。」

  解藥姑娘李清夢的聲音從後方出現，凌厲中帶著一絲魅意，就像她的長相。

  不等何雲霄回頭去看，一陣香風掠過身旁，近賢院的主人，便坐在了她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