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三點前後。

鑰匙聲一響，張燁推開家門從外面回來了，剛進來就聽到了客廳電視機的聲音，正播著一個唱歌的節目，他就知道爸媽醒了。

「小燁？」老媽出來看。

「是我。」張燁彎腰脫鞋，「醒了您？」

老媽說道：「剛睜眼，你幹嘛去了？」

張燁把報箱里的報紙順手拿了進來遞給老媽，「沒幹嘛，剛才有人找我，京城電視台的人，我出去應酬了一下。」

「他們找你？」老爸也看過來。

老媽也明白了，「這是讓你回去啊？」

張燁嗯了一聲，道：「想讓我過去幫忙，周五晚上的傳統黃金檔，我以前老領導胡飛的新欄目。」

老媽道：「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再想想，明天之前答覆他們。」張燁坐下道。

老爸瞅瞅他，「願意回去，你就回去，不用管別的，衛視頻道吧？周五黃金檔時間段很不錯，算是最好的幾個時段之一了，他們登門來邀請你，誠意看得出也很大，薪酬也不低吧？」

張燁表情有點淡，道：「沒談薪資，但估計不低。」

老爸點頭，「那就可以。」

老媽之前在張燁去幫京城電視台忙的時候，就是強烈反對的，但是如今，她沉默了一會兒卻道：「你要是想回去，我也不攔著你了，這都多少天了也沒個電視台來找你，估計再等下去也沒戲了。」

張燁搖頭。

「你怎麼想的啊？」老媽問。

張燁攤手，「我還是那個想法，暫時沒打算回京城電視台。」

老媽納悶，「那你過去給人家幫忙？」

「我幫忙做廣告那是還人情，也沒收錢，跟回去工作不一樣。」張燁也在做思想鬥爭，「但我現在也有點糾結，一來衛視頻道是個誘惑，雖然外界都叫我什麼著名主持人，其實行內人都知道，我還算不上，我就在電台、地方播出的電視台和網路電視台做過主持，正經都沒站上過衛視頻道這種大舞台，再怎麼有人氣也頂多算是個不錯的主持人罷了，談不上『著名』倆字，我這回的奔頭當然想的是衛視頻道，二來，京城衛視那邊開的新檔是周五黃金時段，這也是一個誘惑，三來吧，胡哥是我領路人，大飛小呂侯哥他們也都是跟我挺好的朋友，跟老團隊一起工作剩了些磨合和摩擦，肯定要順心的多，最後一點也是您說的，還沒電視台找我。」

老媽道：「那就去。」

「好馬不吃回頭草啊。」張燁搖頭。

老媽嘿道：「那也比你沒工作強啊，這麼好的機會以後可不一定有了，要是真錯過了，沒準幾個月都得跟家呆著了啊？」

張燁沒說話。

老爸勸道：「當初他們開除你的事，其實也不能說誰對誰錯，事情也都過去了，嗯，算了，我不多說，怎麼決定你拿主意。」

「我回屋躺會兒。」張燁說了聲。

老媽道：「吃飯時我叫你。」

「得嘞。」張燁進了自己屋，脫了鞋，就往被窩裡一趟。

這次要下的決定，對現在這種境況的張燁來說真的很難，是別人想象不到的難，是的，他知道如今的情況下，京城電視台是首選，老東家了，衛視台，給的時間段也好，又是老團隊，又是在他現在根本沒人敢要他的時候，在別人看來，或許這是張燁近來最大的一次機遇，也是唯一一個，換了誰都應該會去的，在娛樂圈裡，分分合合是個常態，沒有誰會奇怪，甚至在張燁幫京城電視台救場的時候，就已經有媒體在猜測張燁和老東家可能又要合作了，一切似乎都那麼順理成章，胡飛今天下午在找到張燁勸他的時候，也不止一次提出疑問，胡飛不明白張燁再猶豫什麼，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幾乎可以說是大餡餅了，為什麼要考慮？

是啊，為什麼？

張燁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他做的很多事，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很多事在他的字典里，有時也沒有為什麼。

他就是不想去！

會少現在，他不想回去！

拿出手機，張燁想找個人聊聊天。

吳則卿？不行，老吳正是工作時間呢。

章遠棋？算了吧，她估計也沒開機。

饒愛敏？得了，給她打電話，也就能聽聽她怎麼損人了。

然後，張燁就想到了董杉杉，自己這個老同學，對方也跟自己一樣主業是主持人，於是他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

嘟……

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響了兩聲后，結果電話被對方掛了。

張燁無語半天，敢掛我電話？莫不成是正忙新節目呢？他以前答應過董杉杉，等她新節目的時候會幫忙出點主意，於是又打了一個，還是被掛了。張燁敏銳地察覺到有些奇怪，不禁一猶豫后，給自己曾經工作過的網路電視台打了過去，直接打到了網路電視部門的辦公區固定電話。

通了。

「喂，維我網路電視台。」是個男聲。

張燁道：「我張燁，你是哪位？」

那邊的人一聽，就笑道：「啊？張老師？我是阿千啊！」

「阿千啊，我說聲音耳熟呢，怎麼你接電話了。」張燁跟對方算不上太熟，但當初工作時也接觸很多。

阿千道：「今天部門忙，辦公區就我們幾個人，您怎麼把電話打這裡來了？」

張燁跟這邊熟人還是有的，比如副總監王雄就和他關係還行，但他沒打給王雄的原因是張燁如今的視線已經不在網路電視台了，他想去衛視頻道，所以怕給王雄打了電話以後對方邀請他過去，他不好回答啊，所以才幹脆直接打到了部門辦公區里，「嗨，沒什麼，就是打來問問老朋友都怎麼樣了，我在京城也過不去，對了，杉杉老師呢？她在辦公區呢嗎？忙新節目呢？」

阿千一怔，「您還不知道啊？」

張燁也愣愣，「知道什麼？」

阿千嘆了口氣，「杉杉老師辭職了。」

張燁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啊？不能啊，前陣子還看她發微博說要粉絲們支持她的新欄目呢！」

阿千說道：「就昨天的事，杉杉老師和我們一些欄目策劃的工作人員做了好幾個欄目策劃案，不過上面都給否了，覺得不行，最後領導拿出一個方案，想讓杉杉老師繼續回去做原來的節目，做第二季，因為那擋欄目點擊量還可以，台裡面不想冒險，不過杉杉卻想謀求一個新發展，新欄目，不想原地踏步，結果最後沒有談攏，杉杉老師跟領導也鬧得挺僵的，就辭職了。」

張燁道：「那她人呢？」

「我不知道，聽說回老家了。」阿千道。

張燁蹙眉，「那她不幹主持人了啊？」

阿千道：「可能是沒找到合適的單位吧，畢竟咱們網路電視台出身的主持人，外界給予的標籤都不太好，覺得不算主流，覺得這邊的人氣也不夠穩定，這是整體形勢，當然了，也就您一個人是例外。」

張燁嗯道：「我知道了，謝謝了啊阿千。」

「沒事。」阿千道。

掛了電話，張燁才知道董杉杉怎麼兩次掛了自己的電話，更知道了她如今處在一個很大的困境中。

沉吟了幾分鐘。

張燁一個簡訊發過去，「趕緊接我電話！（不跟你借錢）！」

片刻后，董杉杉的電話打了回來，第一句話就是，「早說啊，還以為你要借錢呢，想了半天沒敢接。」

張燁無語，「你怎麼那麼摳兒啊？」

董杉杉嫵媚的聲音響起，「你才知道啊？」

「別扯了，你現在幹嘛呢？」張燁立即道。

「我啊？我忙新節目呢啊，你沒看我微薄？」

「什麼節目？」

「正在弄呢，還沒定。」

「怎麼樣了？」

「挺好的。」

「那你在哪兒呢？」

「節目現場正開會呢，所以沒接你電話。」

「哪個現場啊？」

「維我電視台啊，還哪個現場？行了，沒事我可掛了啊，聽說你要跟老東家再合作了？這次肯定是衛視頻道吧？先提前恭喜你了，回頭我去了京城，你什麼也別說先請我京城飯店吃一頓，呵呵，就這麼定了，掛了啊。」

也就說了半分多鐘，電話就斷了。

張燁放下手機心裡不是滋味，他這個老同學，嘴巴很不靠譜，說話沒有一句真的，這是他以前早就知道的，也都習慣了，當樂呵聽，可是今天聽了董杉杉這些謊話，張燁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還忙新節目？

還在網路電視台開會？

要不是張燁剛給維我電視台的辦公區打了一個電話，還真得被董杉杉騙過去，他明白，董杉杉不說實話，是怕自己擔心她，而且別看董杉杉是個女人，是個很性感嫵媚的女人，但同時她也是個極其要強的獨身主義者，她說過不想結婚——這可能是她為數不多的幾句真話之一，那麼自然，她的生活重心和目標幾乎都是放在工作上的，這次的離職，顯然是打亂了她的一切部署和工作軌跡，她不想跟別人說，張燁很理解，他其實也是這種類型的人，所以張燁沒有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