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大劇院大廳。

會場主持人宣布餘下銀話筒獎項的聲音淺淺浮浮在背後，還能聽到些餘音，張燁卻已經離開了會場和後台。一路上，張燁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禮，因為外場很多大劇院的工作人員也都在之前聽到了張燁的詩，甚至有些人剛剛就在台下看到過他，於是便有了這麼詭異的一幕。

「呃。」

「誒，看！」

「那就是張燁。」

「汗，這人真牛啊！」

幾個工作人員都看神仙一般地目送他離開。

有些人還不了解情況，看到大家推開兩旁行注目禮，再一看中間大搖大擺走著的張燁，還以為張燁是哪個大明星呢，都這麼客氣？不至於吧？他就是走個路而已呀，你們還搞歡送目送？

「這誰啊？」

「你不知道啊？剛才沒在會場？」

「沒啊，我剛才換班去外面了。」

「嘿，那你可錯過了一出好戲哦，你後悔去吧，哈哈！」

瞅瞅大家的反應和反響，張燁就能知道他今天干出了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又何嘗不明白自己這首詩罵得不妥？以後電台圈子算是給他封殺了，不要再妄想回來，電視台那邊估計也差不多，尤其是京城電視台，那可和京城電台是一個單位啊，張燁這麼罵，那裡肯定也不會對他有好印象，縱然胡飛說過只要張燁拿下銀話筒就讓張燁去他的新欄目，但這首詩過後，這個邀請基本上也就黃了，張燁心中也有自己的掂量和思考，他清楚自己怕是去不了京城電視台了。

但那又怎樣，他就是要罵！

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這樣干！

罵的就是你們！打的就是你們的臉！就是要讓你們丫難堪！就是要讓同行們知道知道你們的醜惡嘴臉！其他的？其他的張燁才不管，他先自己痛快了再說吧，讓他不舒服的人，他也不會讓他們舒服！

就是這樣！

就這麼簡單！

這時，張燁的電話鈴鈴鈴響起，好多人都打了過來，有領導，有同事，還有一些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可能是記者。張燁無一例外通通沒有接，他現在不想聽任何人說任何話，做了就做了，罵了就罵了，沒必要說明和解釋。

他只是慢步走進了一家飯館，自己犒勞了自己一頓飯，飯店有電視，上面頻道正巧是京城衛視，金話筒頒獎開始了。張燁坐著看完頒獎全過程后才結了帳，坐車回了京城廣播電台。

……

中午。

去大劇院的同事基本都回來了，全都在跟沒去的同事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他們就休息半天，下午還得上班的。

「啊？」

「不是真的吧？」

「周大姐，你逗我們玩呢吧？」

「是啊，怎麼可能，那小張老師還干不幹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張燁這時回來了，他一進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刷刷刷地打了過來！

周大姐哎呦一聲，「小張！你怎麼不接電話啊你！」

張燁笑道：「沒聽見，剛才吃飯去了。」

「你可真行啊你！」周大姐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後整個會場都炸鍋了啊！你這次拿的銀話筒獎，可以說是能載入史冊了啊，先是烏龍，再是《死水》，你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孫阿姨道：「賈副台長都讓你氣暈過去啦。」

「啊？」張燁眨眼道：「真暈了？」

「可不是么。」小芳急急湊上來，「脖子都歪在座位上了，大家也都手忙腳亂了半天，還搶救呢！」

「現在怎麼樣了？」張燁問道。

「還好，掐人中恢復了，我看就是一口氣頂上來了。」周大姐道。

不久后，許是張燁回來的消息傳開了，趙國洲大步殺了過來，「小張，你給我過來，看看你乾的好事！」斥責他了一句，趙國洲板著臉道：「跟我來，台領導叫你過去，你自己跟他們解釋吧！」

張燁伸手進包里拿出一封信來，放在桌子上，「領導，我這是我的辭職信，我用不著去跟他們解釋也犯不上，我不伺候了，讓他們幾個台領導另請高明吧！」說罷，張燁收拾起了自己辦公桌上的東西。老員工辭職可能比較麻煩，但張燁來的時間段，嚴格地說還沒過試用期呢，他辦離職手續太簡單了。

趙國洲臉一黑，「你就這麼走了？」

「領導，實話實說，我也不想走。」張燁誠懇地看著趙總監，也看著每一個同事，道：「在這裡，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能有現在的成績也離不開趙總您的提攜和同事們的幫助，小芳，小美老師，周大姐，孫阿姨，馮老師，等等等等，雖然我才來了一個多月，但跟大家也都有感情了，不到萬不得已誰想離開？可現實是怎麼樣，大家也都看見了，不是我要走，是台里逼著我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也不在這裡自討沒趣了！」

趙國洲恨鐵不成鋼道：「你太衝動了！」

「我沒衝動總監，我想得很清楚也很明白了。」張燁轉頭看向同事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幫助！」

小芳眼圈紅了，「張老師。」

周大姐和孫阿姨也不舍的很，「真不想你走啊。」

但是大家都對張燁的辭職並不意外，台領導確實對待張燁太過分也太不公平了，換了誰也得發飆！

張燁微笑一聲，「沒事兒，大家有機會還能聚。」

趙國洲嘆了嘆氣，知道他意已決，「好吧，我給你辦手續。」帶著張燁去了他辦公室，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趙國洲說了一句話，「你是我帶進這行的，也是我一直都看好的人，現在鬧成這樣，我在其中也有不小的責任，小張，唉，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張燁忙道：「您可別這麼說，您是我的伯樂，這個恩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知道您儘力了，台領導的指示您說了也沒用，總之吧，以後有事您說話，只要我力所能及的絕對不會推辭！」

趙國洲提議道：「晚上跟大家一起吃個散夥飯吧。」

張燁一搖手，「還是別了，我現在身份敏感，已經把台領導徹底得罪死了，要是讓他們知道大家給我送行，別再給大家添麻煩，我自己走就成了。」他想得很周到，利利落落地來，痛痛快快地走吧。

……

下午。

離職手續辦好了。

張燁抱著自己的東西出了單位，巧了，迎面碰到了似乎是剛回來的賈嚴和張野。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賈嚴許是得到了信兒，「喲，走了？」

「張燁。」張野盯著他道：「今天的事我記住了，並且會記住一輩子，如果還能有機會在工作上遇到，咱們好好算一算！」

張燁笑笑，「好的，我等著那一天。」

賈嚴道：「你遇不到他了，一個敢跟那種場合公然指責單位領導的人，你覺得圈子裡還有人敢要他？」

張燁道：「那就走著瞧吧。」

最後看了一眼單位大樓，這個他畢業后第一個工作單位，張燁眼神複雜了片刻，輕笑一聲，扭頭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頭也不回！現在什麼言語都沒有用，所以他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但在心裏面，張燁卻對自己說：京城廣播電台，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們證明的，逼走我是你們的損失！我一定會讓你們將來在每次聽到我張燁的名字后，都會後悔你們以前的每一個決定！

賈嚴和張野進了單位大門，張燁滾蛋了，可他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為什麼？因為張燁壓根沒吃虧啊，他不但在電台拿了這麼多榮譽和成績，打厚了他的資歷，還拿下了銀話筒獎，是抱著銀話筒獎盃捲鋪蓋走人的，一個新人能拿到的東西他都拿到了，反倒還是台里著了張燁的道，被他一首《死水》罵得陷入被動局面，可以想象，今後一段日子裡他們電台絕對安生不了，要忙前忙后地收拾殘局將影響降低到最小！張燁這廝是一走了之了，卻留下一堆爛攤子！

誰賺了？

結果一目了然！

偷雞不成蝕把米！奪食不成反被啄！

台長和賈副台長他們這一次是真被張燁給打疼了！或許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世界上還有張燁這種混不吝的新人！

什麼文人？狗屁！

這就是個臭流氓啊！

大家已經看透了張燁的本質，《死水》過後，張燁也第一次在圈內聲名遠播，當然，遠播的自然是惡名！報紙，小道消息，網上視頻，現在八CD已經開始報道銀話筒頒獎典禮上張燁的「獲獎感言」了，今天之後，在廣播系統里，很長一段時間張燁怕都得是臭名昭彰的代名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