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敲門。

「進來。」趙國洲看向外間的門。

外面來了一個女人，玻璃那邊的張燁也看到了她，誒了一嗓子，這女人他見過，她還背後罵過自己，就是第一天下班時看到的田彬的老婆啊，此刻女人手裡拿著一份合同，明顯是台里的工作人員，不是對接廣告事項的人就是法務那邊的人，當初還以為田彬的媳婦是來接田彬下班的，原來他老婆也是電台的一員。

「趙總監，這次的合同。」女人拿出一沓子A4紙。

趙國洲拿過來一嗯，「先放這裡，待會兒再說。」

「成。」女人側頭一找，看到田彬對她招手，就走到了最後一排和丈夫坐在一起了。

「嫂子。」

「弟妹來了？」

文藝頻率的人都知道他們倆的關係，大家也都認識。

坐下后，田彬的妻子一點也沒有掩飾對張燁的不屑，低聲道：「怎麼還沒開始？等什麼呢？」她丈夫被張燁頂替了職務，她語氣能好才怪。

一文藝台的員工道：「剛才都開始了，不過張老師嗓子好像不太好，又停了。」

田彬低笑道：「不是嗓子不行，他是創作不出來了，不信你們就看吧，他今天這個廣告贊助肯定沒戲了！」

「不會吧？」另個同事道。

田彬撇嘴道：「你們還沒看出來嗎？張燁現在就是強弩之末，肚子里根本就沒東西了，怎麼說？」

田彬老婆發出一嗤，「我看也是，一個新人就算運氣好也不可能好一輩子，總要為年輕付出代價，播音有那麼容易嗎？不經過幾年的摔打磨練怎麼可能成氣候，一時的風光只是曇花一現，最後拼得還是經驗和底蘊！」

小芳聽到了，很不悅卻又不敢表現太多，畢竟她也是新人，只是說了一句，「張老師不會有問題的！」

田彬失笑道：「你看他那個表現像是沒問題的樣子嗎？那咱們就打個賭啊？看他能不能過關！」

小芳沒言聲了，她也正提心弔膽呢，張老師，你可千萬別出岔子呀！

……

他們這邊的對話前面是聽不見的，隔著七八米呢。

「小張？嗓子休息好了嗎？」趙國洲沒法幫他拖下去了，見時間越拖越長，只好蹙眉問了一聲。

張燁調整狀態喝了口水，立即道：「領導，我可以了。」

「那好，繼續吧。」趙國洲揮手示意他開始，眼神里裝著不確信。

田彬心說你可以什麼啊你，今天你就等著出醜吧，等你下去了，《深夜鬼故事》的欄目還得由我來！

田彬老婆也笑而不語，等著張燁出醜！

張燁停頓了兩秒鐘，開始錄音了，「大家好，歡迎收聽今天的《深夜鬼故事》欄目……這塊玉是西北野戰軍的一位首長送給他爹的，當年這位首長帶部隊消滅了一股土匪，這塊玉就是那個匪首貼身佩戴的。說是玉佩，其實外形不太像，造型古樸怪異……」跟之前的磕磕巴巴不同，這一次張燁的語言順暢如飛！

田彬驚疑稍許，怎麼搞的？怎麼又能說了？噢，肯定是休息的間隙構思的，但那點時間哪裡夠用啊，後面肯定得出大紕漏！

十分鐘！

半小時！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田彬一直在心裡等著張燁出問題，夫妻倆都在看戲。

然而張燁的表現卻讓他臉都綠了，張燁不但沒有再說錯字，情節和文字上也極其出色，又恢復了前幾期那種高質量的水平，甚至比前幾期時還要厲害，連重錄段落都沒有過一次，幾乎是有如神助的感覺，噼里啪啦地說個沒完！

「聽英子給我們講，黑風口的那條野人溝，以前不叫野人溝，叫做死人溝，再往前更古老的時候，也不叫死人溝，是叫做捧月溝……」

一期錄完了！

兩期錄完了！

從下午兩點到下午五點，張燁足足錄了三期節目，期間滔滔不絕，連口水都沒有喝，根本是一氣錄下來的！

田彬夫妻倆瞠目結舌！

趙國洲和小芳他們目瞪口呆！

那五六個廣告商的團隊也聽得傻眼了！

當第三期錄完，張燁還上癮了，緊接著就要繼續下一期，趙國洲一看趕緊打斷了，推開麥聯繫裡面道：「小張，可以了，先到這吧！」你還要說？你還能說啊？再說天都要黑了啊！

張燁說了聲好，意猶未盡地把耳機摘掉了。

典當行的婦女瞪著眼睛道：「三個小時的內容全是脫稿的？絕對不可能！」打死她也不相信，立即站起來，「我進去看看！」她最煩別人的欺騙了，這是對他們的極大不尊重，也是侮辱他們的智商！

「誒……」趙國洲攔不住，只能放人。

田彬夫妻也不信啊，跟著廣告商和領導一起進去了。

三小時現場創作不用稿子毫無失誤？

怎麼可能有人做到啊！這是開國際玩笑呢！

一時間，眾人都湧入了錄播室，四處一找，真的沒看到稿子，可廣告商想著是不是張燁把稿子錄入電腦了，於是點開電腦一看，好傢夥，錄播台上的第二電腦壓根就沒有開機，而主電腦是靠按鈕控制的，根本沒有顯示器！

張燁納悶這麼多人衝進來，「呃？怎麼了？」

廣告商愣住了，「你……你真沒有稿子啊？」

「沒有啊，我都是現想現說的。」張燁理所當然道。

婦女半天沒吭聲，末了回頭看向趙國洲，道：「簽合同吧趙總監，我們放心了！」

只有田彬還是怎麼也不敢相信，你妹啊！三個小時的脫稿內容你怎麼背下來的啊？你丫抽了瘋了吧？別說脫稿了，就是田彬自己每次錄製時拿著稿子去念還有念錯的時候呢啊，你他媽脫稿居然沒出錯誤？怎麼會！你不是江郎才盡了嗎？你不是剛才還說不出故事呢嗎？怎麼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啊！

田彬老婆臉色也不太妙。

助理小芳瞥了他們一眼，還打賭？還張老師不行了？現在怎麼不說話了？傻了？

張燁當然不會出錯，記憶被加固的太深了，幾乎是脫口而出，不用考慮怎麼念，這都是記憶膠囊的功效！

趙國洲和廣告商們走了，商談合同的具體細節。

張燁看看錶，卻還沒說過癮呢，覺得精神狀態非常好，於是乾脆也沒去吃飯，喝了口水便又坐回了錄播台，嘰里呱啦地又開始說上了今天的第四期！

田彬不信邪，非要留下來看張燁是怎麼做到的！

王小美和幾個播音主持也沒去吃飯，想看看張燁有什麼竅門，或者說，想看一看張燁的極限在哪裡，他們也詫異極了！

四期！

六期！

八期！

張燁竟然從下午兩點錄到了晚上十點！

王小美在六點的時候就默默走了！

田彬撐到了七點多，也黑著表情一聲不響地回家了！

中途有人去吃飯了，有人下班了，但還有更多人聞訊趕來一睹風姿！

「狠人啊！」

「快去看啊，那張燁還錄呢！」

「啊？都幾點了啊？還是脫稿嗎？」

「當然是脫稿了，我去，都脫稿八個小時了！」

「我靠！這傢伙還是不是人啊？他吃了大力丸了啊？」

消息傳開了，很多其他頻率的播音主持和工作人員也一波一波地來了，大家都是帶著懷疑的表情進來旁聽席的，然後每個人走的時候，懷疑的表情無一例外地都被駭然的神色替代了！

一天過後。

所有人都知道文藝廣播頻率里來了一個神人！

不用稿子現場創作近十個小時的脫稿播音竟然絲毫不出差錯！全台的人上上下下加起來……試問誰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