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之畔。

一名身穿白色霓裳的女子悄然出現，靜靜的望着顧青山。

“是你。”

女子開口說道。

顧青山一怔，連忙抱拳道：“聖人閣下，您爲何認識我？”

“待我先看看如今形勢。”女子目光一轉，落在荷花亭外的無盡虛空中。

她沿着涼亭徐徐踱步，很快走完一圈，回到原地。

“小狐兒？”女子喚道。

狐女頓時顯現，激動道：“聖人？”

“是我，來吧。”女子淺笑道。

狐女二話不說，直接化作一串銅錢，飛入女子手中。

“此物乃洪荒第一問卦神器，你可記得？”她問顧青山。

“我是洪荒時代的人？”顧青山反問。

“看來你轉世之後都忘了——唉，約定的那件事還是沒完成。”女子沒摩挲着手中銅錢，臉上露出回憶之色。

她想着心事，顧青山也不好催促，只在旁邊默默等着。

時間無聲流逝。

好一會兒，女子又道：“六道初成之際，諸聖皆退入無轉之地，以免影響六道的壯大，潛心等待與邪魔的決戰。”

“直到未來某一日，一旦六聖齊出，便證明六道輪迴已進化至較爲完善的階段，可容納衆聖降臨。”

顧青山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這件事。

女子道：“當年我名號爲風雨之聖，乃諸聖之中上窺天機第一人是也，當年你死之後，我便算出早晚會與你再見一面。”

“我死之後？”顧青山不明所以。

“對，你輪迴之後必然忘記所有前事，更不會記得自己的身份……我早早便設了此處荷花亭，將‘不周’殘劍放在池底深處，只待你再次抵達此處，‘不周’便會解放最後一絲力量，引動你靈魂深處封印的前世記憶。”女子道。

“我只看到了一幕畫面。”顧青山道。

女子笑了笑，說道：“六道輪迴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洪荒時代已經完了……但我不死心，憑藉自己卦術第一的身份，在追聖臺動了手腳。”

她擡起手，捏了個訣。

一股毀滅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開來。

“前輩，您——”顧青山吃驚道。

“不必吃驚，我必定早已身死輪迴，這一絲過去的念頭更不能泄露絲毫祕密，已經到了該掐滅的時刻。”

“你身邊這些洪荒時代的兵器，也都挺可憐的，它們的主人早已全部入魔，準備迎接屬於邪魔的新時代，但它們卻還在九轉輪迴路上，忠實的履行着自己的義務。”

女子看着他，嘆息一聲道：“關於你的事……看上去彷彿都已註定，但我卻知道，不管是洪荒的法則，還是邪魔們的意志，都無法徹底決定你最終的命運。”

“更多的事不便言說，你需要去記憶裏看。”

話音落下，她伸出手在顧青山眉心點了一下，然後將手中那串銅錢輕輕塞給他。

“再會。”

只見女子化作一抹月光，散落成星星點點點，最終徹底消逝。

顧青山在原地呆呆站着。

當女子點中他的眉心，他心口猛地一跳，彷彿記起了什麼。

一副畫面在他腦海中展開——

碧空。

蒼山如海。

無數仙人在天空上自由來去。

在那座最高的山峯頂上，有着一座白牆琉璃瓦的宮殿。

大殿之中，羣仙環繞。

一名宮裝婦人坐在上首，懷抱女嬰，神情和善的望過來。

正是風雨聖人。

顧青山對上她的目光，又掃了一眼她所望之處——

轉頭一看，只見一名五六歲的男童站在自己背後，宮裝婦人的目光穿過了自己，正認真的端詳着那男童。

整個大殿之中，羣仙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男童身上。

風雨聖人開口說話：“諸聖之中，唯我最擅卦術，你若從我修行卦術，需答應一事。”

男童抱拳問道：“敢問聖人，究竟是何事？”

風雨聖人笑道：“未來的某個時刻，你跟我女兒有姻緣，將來你們結爲道侶之後，你得好好待她。”

羣仙鴉雀無聲。

那男童不料是這種事，面容有些無措，最終還是說道：

“如若真有姻緣，我自然好好待她。”

大殿中頓時變得嘈雜熱鬧。

仙人們大聲笑了起來，風雨聖人也微笑點頭。

只聽她說道：“我女兒天賦並不比我差，頗通命法，將來能在許多時刻幫上你的忙，而你也必定救她於水火。”

“你們是一對好姻緣，絕對沒有錯。”

男童畢竟還小，臉色通紅的抱拳道：“師父在上，請受我一拜。”

風雨聖人道：“恩，今日你先讀門規，與衆師兄師姐熟悉熟悉，明日我便教你卦術。”

“是。”男童答應道。

忽然，所有聲音消失，整個畫面也隨之遠去。

唯有風雨聖人沉默半晌，朝顧青山望來。

“剛纔那個男童便是過去的你。”

““你可能都不記得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並未歸順於邪性之魔，下一世投胎之後，我會在虛空中建立城邦——”

“我的女兒也將投胎，與我再續母女之緣。”

風雨聖人的身形漸漸模糊，只聽她不疾不徐的說道：

“諸聖都以爲你必死無疑，就連我所能看見的命運也是一樣，但別人都不知道的是——”

“你死亡之後的命運曾被迷霧籠罩，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算爲了我的女兒，我也想賭一把。”

“賭你不會徹底輸給邪魔。”

話說到這裏，風雨聖人已經徹底不見，虛空中只留下她最後一句話。

“——沿着我給你的路線走，你會記起一切。”

話音戛然而止。

顧青山猛然回過神，只見涼亭中微風習習，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他的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副路線圖。

這副路線圖就像一段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彷彿歷經了無窮的歲月，直到此刻才被記起，並漸漸變得清晰。

四周沒有聲音。

那些神器們也保持着沉默。

唯有那張符籙發出了呢喃聲：“剛纔風雨聖人說……我的主人轉投了邪魔？”

身爲洪荒時代的神器，它們自然有靈，並且極爲聰明。

很多事，只要認真去想，自然就會得到答案。

一柄黃紙傘飛出來，嘆氣道：“老符，我們跟主人的聯繫早就斷了，原本以爲是爲了安全考慮，方便我們鎮守輪迴路，現在看來——唉。”

符籙絮絮叨叨的念着：“入魔……爲何要入魔，我主人乃是道門排名第二的聖人，法力無邊，爲什麼要入魔？”

衆神器都不吭聲。

符籙帶着哭腔道：“我乃洪荒聖符，能顯化戰爭巨城，無數神人，迷宮道陣，術法萬千——用來誅殺邪魔是再好不過的了，爲何卻要把我派去鎮守九轉輪迴路？”

沒有人迴應它。

顧青山感受到了諸神器的情緒，想了想，說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們一起去追聖臺看看。”

“走！”衆神器頓時齊聲道。

符籙搶先道：“我記得一條隱祕的道路，乃是當年道門爲方便後人所留下的。”

衆仙之門突然出聲道：“道門就算了——道門太多神器失去了主人，其中必有投靠邪魔之輩，我們不能走道門的路子。”

“同意。”狐女道。

符籙憤憤道：“此事尚未證實，怎能如此血口噴人？”

“阿彌陀佛，不如走我佛門設下的暗道。”

“我看還是按拂塵的提示走吧。”

“對，拂塵的主人應該沒有投靠邪魔。”

衆神器紛紛出聲道。

拂塵問道：“顧青山，按我所記的路走，如何？”

“不，這次我來帶路。”顧青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