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瑜看向夜星闌的眼神里有難以掩飾的殺意露出,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夜星闌想趕盡殺絕,不僅殺掉曹如山,連他也想殺掉。
畢竟當時在琅琊城裏,夜星闌就對曹如山說過這樣的話。
而夜星闌完全沒有在意葉瑾瑜對他展露的殺意,反而面帶微笑的說道:「我曾說過曹如山收了一個好徒弟,你想殺我為曹如山報仇是你的事情,而我想要讓你拜我為師,我來教你陣術,讓你成為世間最強大的陣術師,那是另外一回事。」
葉瑾瑜微微睜大眼睛,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夜星闌。
他實在想不通這裏面的邏輯在哪兒?
明明知道自己想殺他,卻還要收自己為徒?
夜星闌是沒有腦子的么?
是覺得自己沒有本事殺他,所以教給自己本事再去殺他?
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看着城頭上葉瑾瑜那不可置信的模樣,夜星闌繼續笑着說道:「如你所想,你依舊可以想着法的殺我,但那都得看你的本事,我給了你這樣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否則你這輩子都再沒機會殺我。」
葉瑾瑜神情變得有些平靜,說道:「你有病?」
夜星闌說道:「或許我確實有病。」
他想要重振陣術師一脈,那是極難完成的事情,但他一頭扎進去,在某種方面而言,也的確算是有病,但他病在其中,也樂在其中。
站在城前的北藏鋒他們也都無法理解夜星闌。
夜星闌和葉瑾瑜的關係除了仇人,再沒有其他,而若夜星闌是看重葉瑾瑜在陣術方面的資質,便要收想要殺死自己的人為徒,還要傾囊相授,且不管夜星闌有沒有病,他對重現陣術師一脈輝煌的想法,絕對是可敬的。
或許夜星闌的做法很有問題,尤其是在姜國人的立場上,但不能否認的是,夜星闌的確是一個非凡的人物。
北藏鋒他們皆沉默不語。
雖然夜星闌是當世最強陣術師,但若他們一起上,能夠殺死夜星闌的希望也是很大的,可籠罩鳳江城的陣術成了不可跨越的難題,他們總不能讓整個鳳江城給夜星闌陪葬。
葉瑾瑜站在城頭看着城下的夜星闌。
他覺得夜星闌有病,可事到如今,他也得做出一個選擇。
而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
鳳江城牆恐怖地裂痕有着一股荒涼的氛圍。
城前沒有了夜星闌的身影。
城頭上也沒有了葉瑾瑜的身影。
而夜星闌的確是說到做到,沒有出爾反爾的毀掉鳳江城。
但城裏眾人的心情卻不太好。
雖然貌似夜星闌真的不會對葉瑾瑜怎麼樣,甚至還會傳授給他世間最強大的陣術,可心裏的擔憂也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對葉桑榆和陸九歌而言。
那是葉桑榆的親哥,也是陸九歌喜歡的人。
在翌日清晨,城前又有了些動靜。
看着出現在城下的光頭且沒有眉毛的男人,守城的軍士都很訝異。
自天棄荒原趕到鳳江城,也是花了些時間的,其實李夢舟腦袋上已經長出了一些發茬,眉毛也已不是光禿禿的,但在稍遠距離來看,跟光禿禿的也沒啥區別。
柳飛羽上得城頭,雖然李夢舟的形象改變很大,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來,畢竟那張臉還是那張臉,他很意外的看着李夢舟,說道:「大冷天的也不熱,你怎麼把毛給剃了?」
他話音剛落,又忽然警覺。
李夢舟被荒原魔主的意志降臨,在南禹枯禪跟無念大師一戰,早已世人皆知,就算不是世人都能看到那幅畫面,但四境以上的修行者都很清楚離宮劍院的七先生現在是怎麼回事。
守城軍不是所有人都認得李夢舟,而在意識到他的身份時,立即便戒備起來,甚至不少人拉弓搭箭已經對準了李夢舟。
見此一幕,李夢舟有些無奈,朝着城頭揮了揮手,「都別激動,哎你,就是你,把手穩住一點,千萬別把箭射出來!」
被指著的那個守城軍士有些愣神,然後他就把箭射了出去。
箭矢刺破空氣,自城頭呼嘯而下。
李夢舟伸手就一把抓住了那支箭,直接折斷扔在地上,沒好氣的說道:「怎麼還不禁說呢。」
柳飛羽伸手讓全體守城軍士放下手裏的弓箭,凝眉看着城下的李夢舟,說道:「如何證明你是你。」
李夢舟有些愕然。
雖然話沒錯,但聽着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他神情變得凝重,直接說道:「天棄荒原的動靜你們應該也能察覺到,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經被觀主暫時困在荒原里,而荒原里那些山外人都已經跑了出來,我來鳳江的路上殺了一些,但也只是鳳毛麟角而已,我需要你們集合軍隊,對那些山外人進行圍剿,而我若是荒原魔主,小小鳳江城也根本擋不住,我說這麼多話便足以證明身份。」
柳飛羽有些猶疑。
直到葉桑榆他們也出現在城頭。
在看到李夢舟的第一眼,葉桑榆便沒有半點懷疑的說道:「他就是李夢舟,我的感覺不會有錯。」
蕭知南也說道:「看他蠢笨的模樣,也知道不可能是荒原魔主。」
雖然是在證明他的身份,但蕭知南的話實在有點氣人,本來李夢舟還挺感動葉桑榆對他的心有靈犀,被蕭知南一句話差點氣得拔劍。
就算有葉桑榆和蕭知南的話,柳飛羽也沒有直接開城門,他又不是不知道葉桑榆和蕭知南是怎麼回事,面對整個鳳江城百姓的安危,哪能如此草率,他沒有說什麼,而是掠下了城頭。
葉桑榆、蕭知南和北藏鋒他們也都紛紛從城頭躍下。
李夢舟有些無奈,柳飛羽的戒備當然沒有問題,他得為整個鳳江城所有人的性命着想。
他也不想過多的解釋。
而是針對山外修士的問題說道:「我自天棄荒原來鳳江的路上,有逐一拜訪那些可靠的修行山門,他們都已經開始行動,現在姜國境內依舊很亂,也正好是讓得那些山外修士能夠掠奪氣海靈元變得強大的機會,我們得需要足夠多的修行者,才能把他們在最短時間裏解決掉。」
這當然是很嚴重的問題,柳飛羽緊皺着眉頭,說道:「鳳江城裏有很多百姓,若是把修行者都調出去,那些百姓又該怎麼辦,一旦秦承懿回來,他們都將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夢舟說道:「秦承懿吃掉了荒原魔主的一縷意志,正在控制着那些山外修士,而且我在荒原跟他一戰,彼此都身受重傷,他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掠奪天下修士的氣海靈元,沒什麼必要跑來鳳江,反而若是鳳江城裏沒有修行者,才更能避免山外修士的出現,那樣鳳江城才是最安全的。」
若事情屬實,鳳江城裏沒有修行者,的確是最安全的,山外人的目標只有修行者,而秦承懿是要得到帝位,皇帝陛下目前也不在鳳江城裏,秦承懿也確實沒必要專意朝着百姓下手。
而且在柳飛羽看來,若李夢舟真的依舊被荒原魔主的意志控制着,也沒必要在這裏說這些話,他想毀掉鳳江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以此把他們都引走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在這麼想着的時候,柳飛羽忽然拔刀,直擊李夢舟要害。
那一刀拔得可謂極其措不及防。
讓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夢舟也嚇了一跳。
但柳飛羽的刀停得很及時,他收刀歸鞘,笑着說道:「若你真是荒原魔主,在那一瞬間絕對會殺了我,現在我就基本相信你確實是你了。」
李夢舟擦了擦頭上冷汗,給柳飛羽豎起了大拇指,「柳神將可真會玩。」
入得鳳江城,有關歐陽勝雪和葉瑾瑜的事情,葉桑榆也都告訴了李夢舟。
李夢舟因此沉默了很長時間。
在歐陽勝雪死掉前,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經在琅琊城裏消失,歸海斷空隕落之後的事情,李夢舟並不清楚。
他倒也大概能夠明白大師兄那時的想法。
老師薛忘憂隕落。
四師兄氣海被廢,以後都會徹底淪為廢人。
大師兄也死了。
琅琊之戰,離宮劍院的師兄弟們也死了很多。
這兩年裏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而劍仙王乘月和院長的隕落,幽王孤山客和余不寐的相繼死去,這個世間早已陷入最大的絕望里。
李夢舟不允許以後再有任何人死掉。
他必須得變得更強。
他此時距離劍仙之境也只有半步之遙。
要麼蘊養劍心通明,要麼就只有領悟《蠶滅卷》的第三篇章,沒有更多的路給他選擇,而不管是劍心通明還是領悟第三篇章,都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的劍心很難通明,因為他的心思沒有那麼純粹。
反而是對能領悟《蠶滅卷》的第三篇章,他稍稍有了些眉目。
轉眸看見葉桑榆憂心忡忡的模樣,李夢舟伸手把她擁入懷裏,輕聲說道:「葉瑾瑜不會有事的,夜星闌對待曾經陣術師一脈的遭遇是有些入魔的,那反而也讓他的心思很純粹,那對葉瑾瑜而言,其實算是一件好事。」
葉桑榆緊緊抱着李夢舟的腰,抬頭說道:「但夜星闌殺死了曹大師,我哥他肯定只要有機會就想法子去殺夜星闌,若把夜星闌惹惱了,我哥他豈不是下場很慘?」
李夢舟揉着她的腦袋,說道:「不管葉瑾瑜怎麼想着法子去殺夜星闌,其實夜星闌也最多教訓教訓他,讓他吃點苦頭,葉瑾瑜的陣術資質既然能被夜星闌看重,那便肯定是極高的,夜星闌也絕對不希望讓葉瑾瑜死掉,畢竟世間之大,夜星闌也肯定如曹大師一樣,一直在找自己的傳承者,而他們最終找到的卻都是葉瑾瑜,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恐怕很難再找到第二個。」
有資格修習陣術跟陣術資質極高那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以前曹如山是找不到,才會有想打李夢舟主意的想法,那不意味着李夢舟的陣術資質有多高。
只要夜星闌找不到資質比葉瑾瑜更高的,那麼不管葉瑾瑜做什麼,夜星闌都不可能殺了他,何況就算有出現比葉瑾瑜資質更高的,也不意味着夜星闌就必須得把葉瑾瑜殺掉。
他安慰著葉桑榆。
旁若無人。
柳飛羽和謝春風他們以及剛剛趕過來的江子畫等人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們臉上的表情可謂相當精彩。
北藏鋒雖然面無表情,裝作低頭看書的模樣,但從稍微有些顫抖的手能夠看出,他內心裏貌似也不平靜。
因為葉瑾瑜跟着夜星闌離開的事情,陸九歌的擔憂一點也不比葉桑榆少,她的關注點顯然都在李夢舟那些話上。
但站在她旁邊的南笙看着抱在一起的李夢舟和葉桑榆,卻是攥緊了小拳頭。
反而是蕭知南抱劍站在遠處,注視着那兩道身影,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江子畫暗暗咂舌,忍不住開口說道:「稍微抱一下就算了,別沒完沒了啊,這裏還那麼多人呢。」
葉桑榆回過神來,還是有些害羞的,腦袋直接扎在李夢舟懷裏不出來了。
皇後娘娘和江聽雨也走了過來。
江聽雨的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他是真的在鬼門關被藥王辰儒強拉回來的,若非當初柳飛羽的援軍來得及時,江聽雨根本撐不到琅琊之戰結束,更別說站在這鳳江城裏了。
待得李夢舟把天棄荒原的情況描述一遍,江聽雨便沉聲說道:「既是如此,便事不宜遲,被鎮壓在荒原里的那些山外修士都是極其強大的存在,就算因被鎮壓的時間太長,他們境界都大幅度跌落,但只要讓他們得到足夠的氣海靈元,便足以震動整個世間。」
李夢舟說道:「我得往南禹走一趟,荒原魔主的意志被觀主封鎖,但隨時都有可能衝破出來,且秦承懿雖身受重傷,相信他也能在很快時間裏恢復過來,我們都得做好決戰的準備,也請各位都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