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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世劍仙 - 第三十九章 柳琴師和方畫師字體大小: A+
     

    《離劍經》不僅需要勤加習練,悟性才是最重要的,所謂勤能補拙在這方面就不太適用,若不能理解玄妙,就算每日每夜的習練,也頂多就是更熟悉罷了。

    在這第一堂課上,教習便公開傳授了融雪式,這也是外院弟子的考核項目。

    李夢舟很認真的聽着教習的每一句話,雖然很多他都根本聽不懂,但融雪式被教習每人派發了一本,所謂老師領進門,修行看個人,教習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說明,剩下的便是看各自的悟性了。

    離宮第一堂大課足足上了四個時辰,中間每隔一個時辰都有休息的時間,縱使是修行者,這般一堂課聽下來,也是感到腰酸背痛,甚是疲累。

    未時方才下課,比平時足足多了一個時辰,接下來一整天便是完全自由了,不少人想着鑽研《融雪式》,也有人想着要去放鬆一下,便徑自下山回了都城。

    隨着散鍾最後一聲響起,李夢舟便也慢悠悠的走出了習舍。

    沈霽月就站在門外,俏生生的看着他。

    李夢舟撓了撓臉頰,被沈霽月的目光看得很不自然,無奈道:「好嘛,我知道這身打扮確實跟我的氣質不太相符,但也不會太難看吧?怎麼一個個都盯着我看。」

    沈霽月微微一笑,說道:「不如到都城裏買些胭脂粉抹上,白凈兒一些自然就好看了。」

    李夢舟連連擺手,自然聽得出來這是沈霽月在揶揄他,沒好氣的說道:「大男子豈能塗抹脂粉,太娘了些。」

    沈霽月抿嘴笑道:「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嘛,人各有志,就算有大男人塗抹脂粉,你也不能歧視人家。」

    李夢舟搖了搖頭,他倒是挺想當一個小白臉的,只可惜現實不允許。

    「我要回都城了,暫且別過,明日見。」

    「反正我也閑來無事,說起來自從來到都城還沒有好好逛過,如今入了離宮,也算是解決了一件心事,是該好好放鬆一下。」

    沈霽月並沒有就此跟李夢舟分道揚鑣,而是緊跟在他身後朝山門外走去。

    李夢舟倒是沒有在意這些,他心裏想着應該弄一把劍來,藏在朝泗巷的那柄劍尚且不到亮鋒的時候,而不論是習練《融雪式》,還是防身所用,他都應該有一把劍才對。

    劍修的劍不是隨隨便便弄一把就行的,劍是劍修最重要的東西,可以被稱為第二條生命,尤其是作為本命劍,便更加需要好好斟酌。

    到了遠遊境方才能夠蘊養屬於自己的本命飛劍,而在此之前便能有大把的時間找劍,離宮裏倒是有着不少的劍,有被在外行走的弟子帶回來的名劍,也有曾經隕落的師長遺留下來的劍,這些劍都可以被離宮弟子繼承,但也要看緣分。

    而且修行不到承意境是沒有資格繼承那些劍的,所以像沈霽月和何崢嶸他們都是有着自己的佩劍,但是不是要將自身佩劍蘊養成本命劍,還需要多多考慮。

    劍是有靈的,尤其是名劍,例如薛忘憂的離霜,大師兄的破塵,四師兄寧浩然的曲泉。

    有名字的劍跟沒有名字的劍當然有很大的區別,而劍修能夠找到專屬於自己的劍,與劍朝夕相處,常年在天地靈氣的滋潤下,劍本身的質量就會提升很多個檔次,劍就好像變成了人身體的一部分,只需一個念頭便可飛劍殺敵。

    ......

    都城外街很是熱鬧,稍有不注意就會被擦肩而過的人撞倒,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甚至還能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悅耳的琴音。

    李夢舟的目光掃視着每個方位,同時朝着沈霽月詢問道:「你有沒有聽到琴音?」

    沈霽月也是側耳聆聽,以她入了遠遊的境界,感知力當然要比李夢舟強太多了,很快她便找到了目標,伸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道:「相隔大約三百步的地方有一棟小樓,彈琴的人就在那小樓上。」

    李夢舟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說道:「三百步外?這街上這麼多人,又這般嘈雜,你是怎麼知道這麼詳細的?」

    沈霽月笑道:「入了遠遊后,意識便可神遊天地,開闊視野,能見百里之外的景象,雖然我目前只在下境,但只要我想,方圓十里內的動靜還是可以盡收眼底的,區區三百步又算得什麼。」

    李夢舟很是羨慕。

    那隱隱約約的琴音彈奏,沒有一絲瑕疵完美無缺的琴曲,如同仙樂神曲般,讓人難以忘懷。

    這首琴曲很神奇,蘊藏着一股能夠洗滌心靈的偉力,純潔琴心。

    李夢舟竟覺得心跳有些加快。

    「究竟是何人彈奏,為何會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街上的嘈雜彷彿瞬間都寂靜了下來,整個心情也平靜了不少,實在神奇。」

    李夢舟有想要見到那彈琴之人的衝動。

    而沈霽月也似心有靈犀一般,提議道:「不如我們過去瞧瞧?」

    李夢舟欣然同意。

    由沈霽月領路,他們很快便跨過了這三百步,來到了一處小樓前。

    這小樓處於街道最安靜的地方,是一座茶樓。

    小樓只有二層高,彈琴的人便在二樓上。

    進入茶樓后,李夢舟發現這裏還是有不少人的,但基本上都在一樓觀望,似是不敢輕易踏足二樓。

    「兩位大家奏琴作畫,當真是風雅,也讓我等能夠有幸親耳聆聽這般妙音。」

    「不知那位方大家的畫作又是何等驚鴻一面了,實在迫不及待想要見上一見。」

    「方大家一幅畫便可賣出天價,豈是輕易便能得見的?兄台有些想太多了。」

    「就算不能一睹方大家的畫作,但能聽到柳大家的琴音,也是三生有幸啊,該是感到知足。」

    「說的是啊。」

    李夢舟頗有些好奇的朝沈霽月說道:「這方大家和柳大家是何人?」

    沈霽月仔細思忖了片刻,驀然低聲驚呼,說道:「原來是在都城富有盛名的方畫師和柳琴師兩位大家,他們都是入了觀想的人,怪不得遠隔三百步的琴音也能令人心曠神怡,彷彿一瞬間祛除了心裏一切雜質。」

    世間有算師,有花藝師,也有像杜良玉那般的裁縫,自然也有畫師和琴師這些入了觀想卻不能受天照洗禮的人,這些人被統稱為異人,他們在各自職業里都是頂尖的人物,尤其是畫師和琴師這等擁有一定地位的,與普通人中那是絕對的名人大家。

    李夢舟也有些恍然。

    普通的琴師彈奏的曲子雖然也能做到如仙樂一般的完美,但終究不能影響到修行之人。

    沈霽月似乎有些激動,她拽住李夢舟的衣角,說道:「素來聽聞有修行者在看過入觀想的畫師所作的一幅畫,或是聽聞琴師的一段彈奏,便念頭通達,直接破境的例子,這種事情可絕不能錯過,說不定是我們的機緣呢。」

    李夢舟不太能理解的說道:「這樣的事情雖然我也聽說過,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而且這些畫師和琴師都是沒有足夠的資格開通氣海,從而被修行世界淘汰的人,哪能真的具有這般神奇的能力?」

    雖然李夢舟見識過花藝師的本事,也親自體會過杜良玉這位裁縫的能力,但對於這種過於玄妙的事情,還是抱着一些懷疑的念頭,就連那名為千機子的據說能夠推算出一個人短暫命運的神算師,李夢舟在沒有親眼見過前也不是完全相信的。

    沈霽月的想法顯然是與李夢舟完全不同的,她當即說道:「也不是每一個入了觀想的異人都有這樣的能力,這只是包括畫師、琴師和書法家這類普遍而又特殊職業的人。

    就算是有着異人的身份,若畫技和琴技、書法造詣不到家,也很難創作出蘊含玄機的意境,擁有這般造詣的人本就鳳毛麟角,能夠有幸遇到便更是三生有德。

    而方畫師和柳琴師在都城裏各自的領域上絕對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說不定真的能夠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奇遇呢?」

    李夢舟還是不太相信的說道:「你都說這樣的人鳳毛麟角了,哪能讓我們這麼隨隨便便就碰到,而且我們初才也聽到了那柳琴師的琴曲,除了對心境的確有所裨益外,也沒有讓我直接破境入遠遊啊。」

    ......

    茶樓二樓上,優雅清淡的琴聲悠揚響起。

    琴聲時而山之巍巍,時而水之洋洋。

    樓閣雅緻,桌案上呈現的是小橋流水安靜,假山荷塘靜美。

    桌案前後,分別或站或坐着兩名男子。

    坐着的便是白面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他雙手撫著琴,隨着他屈指連彈,更是多樣變化的指法,完美的將這神音彈奏而出。

    站在桌案后的同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略微有些偏胖,眯縫着眼睛,很是認真關注的描繪着筆下的畫卷。

    一曲悠然自得飄逸灑脫的曲子奏完,柳琴師停了下來,雙手依然放在古琴上,微微抬首看了看緊皺着眉頭的方畫師。

    「莫非方兄遇到了什麼難題?」

    方畫師凝眉看着桌案上的那副未完成的畫作,頭也未抬的輕聲說道:「只是在某些細節上拿不定主意,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柳琴師笑道:「以方兄的畫功造詣,居然也會有為難的時候。」

    方畫師笑了笑,說道:「倒也不是為難,畫畫這件事情也是需要深思熟慮的,稍微有一丁點的偏差,就有可能影響整幅畫的完整度,就算勉強畫出來,也算不得上乘。我自然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柳琴師起身來到桌案前,細細觀賞著畫作,良久后,方才開聲言道:「好啊,跟方兄相交已久,在下對於畫作也算有了些微末的理解,這尚且未完成的畫作已是都城裏一等一的,不想方兄仍是不滿意,想來就算是一幅殘畫,都城裏也有大把人爭着搶著要買。」

    也是因為說這話的是柳琴師,若換作旁人,恐得方畫師便要發怒了。

    知道柳琴師只是在說笑,方畫師也是輕輕抿嘴,說道:「一幅畫能夠賣多少銀子我倒是不在意,但不能畫出讓自己滿意的畫,是我萬萬不能允許的。那些只看名聲根本不懂得畫的庸人,就算買了我的畫,也不過是為了虛榮而已,想來就算放在他們家裏,也是徒遭蒙塵。」

    柳琴師深以為然的說道:「當年方兄拮据,不得已賣畫,卻也是順理成章的得了名氣,被奉為大家,如今身價已是不可往昔能比,自當不必再賣畫。」

    方畫師感慨道:「我也很是期盼能夠遇到真正懂畫的人,就算是分文不取,我也會很開心的將畫送給他,只可惜這樣的人太少了。」

    柳琴師輕輕嘆息,說道:「不比方兄,彈琴者大多地位不高,想要藉此為生更是極難。我也不想去做那貴族人家裏被圈養的毫無靈魂可言的琴師,想那勾欄院裏儘是出些琴術大才,卻也不過是被人取樂,想要安穩的學琴撫琴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實生活所迫,免不了還是要牽扯上銅臭之味。」

    站在門外偷看的李夢舟忍不住小聲的朝沈霽月說道:「不過是故作清高的酸腐之人罷了。」

    以他們的身份和身手,想要不被人察覺的上得二樓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沈霽月同樣很小聲的說道:「你管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呢,人家的本事擺在這裏,機會是要自己來抓的,說不定這就是屬於你的機遇呢,也許等那方大家把畫作完成,你便可一眼頓悟,立即便能看得見氣海呢。」

    李夢舟心中一動。

    但他還是覺得這有些太過荒謬了。

    只是隨着念頭一起,他便很難不去想這件事情,看不見氣海絕對是目前最困擾他的事情,但凡有任何可能,都不應該白白放棄。

    「是何人在外面?」

    屋內突然響起方畫師的聲音。

    李夢舟有些伢然,不敢相信的看向沈霽月,說道:「他怎麼會發現我們?」

    沈霽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說道:「你怎麼變得這麼蠢了,那兩個人又不是普通人,可是入了觀想的,就算我們聲音再小,若不刻意隱藏,又怎麼不可能不被發現?」

    李夢舟有些尷尬,倒不是他變蠢了,只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已。

    屋門被打開,柳琴師和方畫師出現在李夢舟和沈霽月的視線里。

    李夢舟很快便恢復了平靜,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們只是路過,打擾了二位的雅興,切莫怪罪。」

    柳琴師皺眉說道:「我先前已經跟茶樓的老闆談妥了,沒有我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上二樓,你如何路過?」

    李夢舟有些氣惱的說道:「你管我怎麼路過!」

    沈霽月很是無語的拉住李夢舟,朝着方畫師和柳琴師揖手為禮,說道:「我們是聽到柳琴師的琴音,才一路尋至此地,若有冒昧打擾處,還望多多海涵。」

    柳琴師眼前一亮,又存着懷疑的心思說道:「即是喜琴之人,當是同道中人,我倒是不會計較,但你們尋我是因為聽懂了我的琴,還是另有原因?」

    李夢舟有些茫然,他哪裏懂得什麼琴,只不過是懂得聽罷了。

    沈霽月不愧是通州大戶人家的千金,在琴棋書畫上自然頗有些造詣,如是說道:「柳大家的琴技固然可敬可嘆,但總是有着某些因素影響着,未能彈奏出最完美的音律,甚至頗有些感傷,想必是柳大家的心緒所致,無遇得伯樂。」

    柳琴師的眼睛更亮,雖然沈霽月的話還是存在着些籠統,但已經很讓柳琴師滿意,畢竟這小姑娘是真正聽懂他的心事了。

    他很是欣喜,連忙側身邀請沈霽月二人進屋。

    所謂交友不分年齡,又更何況是同道中人,忘年交尚且有之,柳琴師也不過是四十多歲,當然不會看不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李夢舟的關注點根本不在柳琴師的身上,他只是想要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難尋的機遇,而既然先前已經聽到過柳琴師的曲子,並沒有讓他悟到什麼,自然即刻便被他拋卻,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方畫師的身上,尤其是桌案上那未完成的畫作。

    方畫師倒是頗有些好奇的問道:「莫非小哥也懂得畫?」

    李夢舟故作高深的道:「略懂,略懂而已。」

    方畫師也是有些心中喜悅,看到柳琴師遇到了小知己,不論那小姑娘懂得多少,至少不會是完全不懂的庸人,他自然也期待李夢舟這個少年可以成為他的知己。

    李夢舟的視線一直落在畫上。

    許是希冀的緣故,方畫師坦言說道:「這幅畫還剩最後一筆便可完成,但我卻不知該如何下筆,想着不論在哪裏下筆都會讓這幅畫落於下乘,實在很是讓人頭疼。」

    李夢舟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明白了方畫師的話。

    他徑直便拿過了畫筆。

    方畫師尚且沒有反應,柳琴師倒是先一步開口道:「小哥果然懂得?難道竟有點睛之筆?」

    李夢舟執筆的動作微微有些僵硬。

    他默默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冷汗,也不言語,只是細細看着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思忖落筆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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