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你就遇到林月，她撫慰了你孤獨的少年時光？」千伊忍不住譏諷道。

「不是這樣，我遇到的是林如光，準備地說，我很多年後才明白，自已是被他綁架了。」許笛笙竟笑了起來：「某一天，我偷偷溜出學校去玩，然後遇上了林如光，他說自己是奶奶的朋友，講了很多關於許家的事，並且邀請我上了他的車。」

千伊稍有些吃驚地回頭看看許笛笙，沒想到，他也有稀里糊塗被人騙的時候。

「他把我帶到了自己家裏，很客氣地請我和他的孩子一起玩，然後就進去同太太一起做飯。」許笛笙眼神有些飄移，似乎在看着什麼：「後來我才想清楚，當時林如光已經想好帶着一家人死了，結果無意中在外面遇到了我，便想把我一起捎上，以示對奶奶的報復。」

「我第一次看到了林月還有她的兩個弟弟，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幸福家庭該有的模樣，她們姐弟三人在客廳和廚房之間跑來跑去，笑得很開心，讓人真得非常得羨慕。」許笛笙回了回神，笑着道：「我父母很早過世，在印象里，家就是一座老宅，只盛得下我們祖孫二人，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承認，當時自己嫉妒極了。」

千伊再次將目光投到了窗外，誰不希望有個幸福的童年，許笛笙沒有，她也沒有。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林如光邀請我共進晚餐，然後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坐在一起，我記得，林月當時並沒有同我說話，只是一直在偷偷地打量我。」許笛笙似乎又努力地想了想：「真的不像被綁架，我被一家人熱情地款待着，甚至根本意識不到，危險已經臨近。」

千伊終於還是被這個故事吸引，回過身看着許笛笙。

許笛笙此刻臉上的笑容開始漸漸消失了：「那天晚上，林如光說他的車壞了，明天早上再送我回學校，我被安排睡在了林月兩個弟弟的房間。」

「不知道為什麼，那晚睡得很香，直到有人衝進來推了我一下。」許笛笙慢慢地回憶道：「我醒來之後，就聞到了房間里刺鼻的氣味，雖然當時不知道是煤氣，不過本能的明白，一定是出事了，當時林月站在床頭，一臉的驚惶地使勁拍着她兩個弟弟，我攔住了她，幾乎是拖着其中一個男孩往門外跑，然後又幫林月抱着她另一個弟弟出來，那時候我們都是孩子，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後來有保安經過這裏，發現了不對勁，才幫我報了警，後來警察破門而入，從林如光房間里抬出了兩具屍體，林如光夫婦是先打開了煤氣，隨後又吞下安眠藥。」

聽到這裏，千伊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是許笛笙所描述的場景依舊讓人毛骨悚然。

「除了警察之外，來得最快的是王全，我一向不喜歡這個人，又擔心他看到我溜出學校，會向奶奶告狀，所以趁亂的時候，就自己先跑了，我不記得跑了多久，反正最後還是摸回了學校，而那個時候，有人剛剛發現我失蹤，正準備打電話告訴奶奶，不過這件事因為校方擔心被奶奶追責，最後還是被隱瞞了下來。」

許笛笙長嘆一聲：「這件事在我心裏留下了深刻印象，許多年後，林月再次出現在我身邊時，我一眼就認出了她，自然也說到了當時的情形，我才知道，林月那天晚上牙疼，就起來準備找母親拿葯，卻無意中看見，林如光夫婦神情古怪地關上家中所有的窗戶，而那時候，煤氣已經被他們打開，林月當時被嚇壞了，等父母在客廳坐了好長時候才進到房間，她便去找弟弟們想辦法，但是為時已晚了，那兩個男孩子因為煤氣中毒，並沒有被救回來，林月從此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這就是你一直對林月體貼關心的理由，因為她救了你一命？」千伊還想譏諷許笛笙一句他同林月生死與共，可又覺得這樣說話，顯得有些太刻薄，終於還是咽了一去。

「我親眼看到一個幸福家庭的崩塌，並且是以如此慘死的方式，而這一切，又與許家有脫不掉的關係、」許笛笙遺憾地道，隨即又搖了搖頭：「我不否認，因為這次經歷，讓我對林月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就像是……多了一份責任。」

千伊沉吟許久，再次背過身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無法原諒，你為了林月，卻害死我的孩子，也許在你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不過是沒有及時趕到出事現場，只是寶寶無辜，作為母親，我願意用盡一切力量保護她，而作為父親，難道不應該把她放到第一位嗎，然而，你心目中的第一位，給了別的女子。」

一雙溫暖的手臂從後面擁住千伊，許笛笙喃喃地道：「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這段時間我也在反省，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為了心理上的負疚，竟要錯失了生命中最珍貴的，千伊，真的就不能再原諒我了嗎？」說話間，有炙熱的吻落在了千伊的秀髮上。

「不要這樣，你每一次都是如此，我已經快絕望了。」千伊想擺脫開許笛笙，卻不想他從後面緊緊地抱着千伊，有溫熱的呼吸落在了千伊的頭頂，然後淡淡地灑在耳垂上。

「你如果就這麼扔下我，我也會絕望的。」許笛笙在她耳邊呢喃道。

千伊心裏難受得要命：「那你打算怎麼辦，現在把我哄好，然後繼續你的左右逢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手機，說不定林月的電話馬上就要過來，然後你就會毫不猶豫地跑去見她，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真的不敢再信你，放過我吧？」

「林月會走的，我們的婚姻中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別的女人。」許笛笙懇求道：「給我一次機會，如果你不是總將林月放在心裏，我們之前沒有任何問題。」

「是我將林月放在心裏嗎？」千伊控制不住地憤怒了：「是你在不斷地提醒我，你的身邊有一個總是脫不開的影子。」

許笛笙這時將千伊的身子轉了過來，面向自己道：「我已經和林月談過了，我愛的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會安排她離開，這一次再不會讓她半途回來，所以，不要因為別人，就輕易放棄我，聽明白了嗎，我愛的是你。」

「許笛笙，你的信用早就破產了！」千伊看了許笛笙良久，忍住心中酸楚，故作冷淡地道：「你真的可以走了，我不相信你，我們之間因為林月，已經有過多少爭執，你不累，我也累壞了，你走吧！」

許笛笙獃獃地看了千伊許久，卻一直沒有放開握在她肩上的手，直到千伊準備掙開的時候，許笛笙才問了一句：「在你心目中，我真的不可原諒了？」

不知為何，千伊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熱，不過在許笛笙面前，她不想表現得太過軟弱，索性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去。

畢竟是自己愛過的男人，這一回終於最後要說再見，千伊心裏不可能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你走吧，我真的忍不下去了，不要再考驗我的氣量，更不要再探我的底線，我做不到對另一個女人視而不見，我輸了，認輸了！」千伊強忍着哽咽道：「不過告訴林月，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許笛笙的聲音這時傳了過來：「千伊，沒有人考驗你的氣量，只是如果你真要這麼曲解，我也毫無辦法……如你所願，我不會再糾纏你。」

許久之後，有腳步聲慢慢向門外踱去，千伊一直背着門，她不敢回頭，在這個決定彼此放手的時刻。

只是那扇門並沒有立即打開，許笛笙似乎又停住了。

「我放你走，不是因為，在這段婚姻中你輸了，而是我自己一敗塗地。」許笛笙的語調中，充滿了傷感：「但是我還是要向你道歉，的確是我沒有在乎到你的感受。」

千伊用手抓住自己的領口，許笛笙又是想做什麼，以為三言兩語就又能打動自己嗎？既然明白自己錯在哪裏，為什麼現在才來說道歉？

「不過，千伊，我還是要感謝你，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我才知道愛一個人是多麼的快樂，我也才發現，從始至終我對林月的都只不過是同情，我的愛情只給過一個女人，雖然我沒有這個運氣，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可是……」許笛笙頓了頓，聲音中竟似乎帶着一絲傷感：「來之前，我還很自信，覺得一定能帶着你一起回去見奶奶，看來是我不自量力。」

此時千伊想邁動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間，她覺得自己再聽不下去了，尤其是一貫唯我獨尊的許笛笙，說出這樣喪氣的話，讓她心裏一陣絞痛。

「好吧，為你這句話，我會努力試着，忘記對你們的恨。」千伊抽了抽鼻子。

「恨吧，恨吧，至少你還能因此想着我。」許笛笙苦笑：「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申明，我同意離婚，是因為這是我妻子的意願，我必須尊重，並不是為了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我……以後不會再結婚，失敗一次，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