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伊從洗手間出來,又去看了看正在準備跳開場舞的孩子們,待她再次回到會場的時候,背景音樂早已響起,客人們正在紛紛就座。
許老夫人直接被申老先生邀請坐到了前排主賓席上,千伊看得出來,有許老夫人的地方,許笛笙氣場明顯削減不少,到最後,只是坐到了主賓席的最邊上。
落座后的許笛笙不安地東張西望,等看到千伊站在不遠處,他立刻從位子上站起來,顯然是等著千伊過去。
愣了片刻之後,千伊決定忽略到許笛笙旁邊的空位,左右尋找好一會,轉身走到了申海所在的來賓席,坐在了他旁邊。
「你們剛才吵架?」申海遠遠地注視着許笛笙神情悻悻地又坐下了,忍不住笑起來,湊到千伊耳邊關心地問:「為了林月的事?」
「和他爭執了兩句,你也知道為什麼。」千伊並不打算否認自己此刻的不愉快,甚至在不巧碰上許笛笙再一次投過來的目光時,還故意地側過臉去,不想再看那個人。
申海看看千伊,也沒有再問下去,司儀這時已經走上舞台,高聲宣佈清竹福利院擴建峻工典禮正式開始。
在孩子們活蹦亂跳地表演完開場節目之後,申老先生笑着上台致辭,而他身後的大屏幕上,播放起孩子們在福利院活動的場景,千伊驚訝地看來,其中有一張,是自己抱着阿圓在草地上玩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拍了下來。
「我拍的。」申海笑道:「怎麼樣,構圖和色彩用得不錯吧!」
千伊笑起來,何止不錯,她簡直不要太喜歡,那個時候,她應當正同許笛笙關係惡劣的時候,也只有在福利院,才能真正放鬆一點,而他們兩人最後能走到現在,千伊至今仍覺得匪夷所思。
只是現在,千伊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她和許笛笙剛剛培養起來的感情,前路似乎並不平坦。
此時千伊不由自主地開始在場內尋找林月的身影,很快千伊便看到,林月坐在離許笛笙身後的一桌,正在同隔壁座位上一名男士說話,並且還主勸地遞上了名片。
「我讓人查過了,林月拿着品北請帖進來的。」申海注意了一下千伊的神色繼續道:「聽許笛笙的說法,讓她有機會為新開的公關公司找客戶。」說到這裏,申海有點想笑:「許笛笙果然重色輕友,品北也為清竹捐了錢,原本他還想帶女朋友過來顯擺一下,沒想到被許老闆攪黃了。」
此時申老先生已經致完辭,隨即舉起酒杯向所有來賓表示感謝,接下來,老先生不失時機地宣佈,下一個環節是慈善義賣,目的是為自閉症兒童康復中心籌款,而申老先生背後的大屏幕上,應景地播放起了關於自閉症兒童康復的宣傳片。
「瞧出來沒有,我家老爺子老而彌奸,早就下好了套,這一回來的客人不扒層皮才給走,還真對不起他們大老遠跑來一趟。」申海看着大屏幕上的內容覺得有些好笑。
千伊白了他一眼:「有這麼說自己爺爺的嗎?」
申海咳了一聲,忍着笑繼續看拍得頗為煽情的影片。
等片子放完,申老先生笑呵呵地在座善長仁翁再次慷慨解囊,而他頭一個拋磚引玉,捐出一隻宋代汝窯青瓷無紋水仙盆。
申海這時身子坐直了點:「那是老爺子的心頭好,還是我家過世的老太太當年帶過來嫁妝,這一回就算要破產,我也得把東西給他老人家弄回來,我爺爺放話,說就看誰最孝順了。」
千伊看着大屏幕上的圖片,想到許老夫人也是讓許笛笙將她捐出的東西給拍回來,還一定要送給自己,可是經過剛才的不愉快,千伊對此已沒那麼多期盼,更或者,許笛笙根本就沒在意這件事。
耳邊傳來熟悉的說話聲,千伊從沉思中抬起頭來,看到一個女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許太太,其實一進門就看到你了,不過一直太忙,才沒過來打招呼。」林月手上端了一杯酒,口中說着客氣話,對千伊敬了敬。
千伊保持着微笑,卻從余光中注意到,周圍許多人都在看她們這邊,或者大家都很想瞧一瞧正室斗小三之類的好戲,林月此時跑過來的目的,千伊明白,完全就是在無禮挑釁,只是千伊自認沒有心情應戰,所以淡淡地對林月點了點頭:「謝謝!」
「難道不意思一下?」林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千伊面前的酒杯。
千伊終於皺起了眉頭,隱忍着火氣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是不能喝酒的。」
林月「哦」了一聲,掩嘴笑起來:「難道許太太在提醒我你懷孕了,真是免死金牌啊!」
不知道林月何以這麼猖狂,千伊真的要怒了。
「林小姐,咱們干一杯?」申海插到了林月面前,笑着沖她舉起酒杯:「歡迎你光臨。」
林月哼笑了一聲,同申海碰了碰杯,隨後仰著脖子,將手中大半杯酒全都灌了下去,只是等酒喝完了,林月卻還不肯走。
「知道嗎,剛才老太太把我叫過去,逼着我現在就離開。」林月貌似親密地附到千伊耳邊道,可說出來的話卻咬牙切齒,不過卻讓千伊立刻明白過來,林月來這麼一出,是為將對許老夫人的怒氣,撒到自己身上。
「所以你就來找我。」千伊頗帶幾分鄙夷地問道:「莫非覺得我好欺負?」
林月呵呵一笑:「老太太想要趕盡殺絕,我才不讓她得意,以為我怕她?才不!」說着話,林月還故意看向了許老夫人一邊。
而此時,許老夫人正在和申老先生說話,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千伊鬆了口氣,還好,免得奶奶看到又要生氣。
林月身上有濃烈的酒氣,和香水味摻在一起,讓人覺得怪怪的,千伊忍不住掩了掩鼻子,道:「林小姐想多了,沒有誰想趕盡殺絕,奶奶更不會,因為……不值得她如此。」
「你……」林月瞪起了眼睛,千伊看着她手上的空酒杯,不由突發奇想,如果杯中有酒的話,說不定林月現在就直接潑過來了。
「林小姐,請適可而止。」申海這時已經握住了林月的手腕,似勸解又更像恐嚇:「這是申家的活動,不要做讓大家都不開心的事,想想後果吧。」
「林月,回你座位上去!」許笛笙千呼萬喚,終於還是走過來,並且沉着臉道。
千伊有些奇怪,許笛笙剛剛做什麼去了,這時候才到,難道也跟在別人後面看熱鬧?再看看四周打探的目光,千伊只能苦笑,就算她沒這心情做別人的談資,恐怕今天也不免要成為人家口中笑料,而這一切,都是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給惹出來的。
就在許老夫人終於察覺出千伊這裏不對,甚至準備要起身過來的時候,林月及時地接受了許笛笙提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在回去之前,她居然當着千伊的面,嬌嗔地沖着許笛笙做了個貌似可愛的鬼臉。
千伊坐回到自己椅子上,不由嘆氣,應付許笛笙的女人真是累。
「到我那兒去吧?」許笛笙站到千伊身後,俯下身體,貼近她耳邊道。
千伊低下頭,以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許笛笙也沒有放棄的意思,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你走吧。」千伊覺得今天的戲已經演夠了,還有今天的許笛笙也討厭透了:「如今你還有一點不忍心瞧我被人當笑話,請讓我清靜一會。」
許笛笙的唇囁嚅了一下,伸手揉揉千伊的肩膀,總算還是離開了。
千伊長噓一聲,不由地撫了撫額,沒想到這時有人遞過來一杯熱水,千伊握在手中,感激地看了看重新坐到她旁邊的申海。
就在此時,水仙盆的競拍正式開始了,拍賣師開始動員人們叫價。
現場十分踴躍,感興趣的人應該不少,只是申海舉了兩次牌,也就放下了。
「你不是說,破產也要買下這個東西嗎,為什麼又不拍了?」千伊好奇地問。
申海一笑,看着現場形勢,隨後指了指剩下的兩位正在爭搶的男士:「瞧見沒有,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三叔,都在哄我家老爺子開心,我就不湊熱鬧了,省得萬一不小心真拍下了,得罪長輩不說,還得掏自己腰包。」
「原本剛才你是說着玩兒的?」千伊忍俊不禁。
申海笑呵呵地注視着自家三叔中了標,然後高興地陪申老先生一起上台「就當是說着玩吧,兒孫滿堂就這點好,不會缺拍馬屁的,看到沒有,老爺子開心的要命!」
舞台上已經開始了第二輪的競拍,這一位老先生捐出了唐寅真跡,看得出人家很重視,甚至特意請來了明清古畫專家,給大家做起講解,千伊聽得有趣,而到最後買家出價的環節,她意外地發現,許老夫人也舉了牌。
要知道許老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藝術修養極高,她都看得上眼的字畫,自然就是品質保證,眾人開始爭先恐後地競價,現場似乎掀起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