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直以來,也覺得褚慕白是借了月華的關係,方能春風得意,扶搖直上。也曾力薦沈心才執掌軍權。但是她不糊塗,從宮變一事後,就知道太平軍在褚慕白的治理下果真是突飛猛進,方信不是浪得虛名。
因此這次倒是沒有偏向於泠貴妃:「月華所言有理,你也不能一味地順著心才的意思,讓他腳踏實地地作事,這麼多人幫襯著,還能沒個作為?」
沒想到太后竟然偏幫著褚月華說話,泠貴妃心裡十分不得勁兒,口裡應著,暗中卻狠狠地剜了月華一眼。
有泠貴妃在,說話就無端沒有那麼隨意了,而且太后對待泠貴妃噓寒問暖,比起對待自己的態度天差地別。
月華識趣地告辭,泠貴妃竟然也相跟著走出來,一離開瑞安宮,頓時就瀰漫了**味。
「皇後娘娘適才也見了,我皇姑母最是疼愛我哥哥,所以有些話,勸你在太後跟前還是不要說,免得自討沒趣。」
月華腳下一頓,扭過身來,對著泠貴妃笑笑:「你就那麼害怕我將此事告訴給太後知道?」
泠貴妃輕嗤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我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罪過,說到哪裡我們也佔了七分理。」
「是呢,」月華意味深長地笑笑:「對於沈公子而言,的確是無足輕重,不過對於泠貴妃來說么......」
「對我又怎樣?」泠貴妃面上有慌亂一閃而過。
月華適才見她驚慌闖入瑞安宮,打斷自己與太后說話,又多次小心翼翼地出言試探,心中便無端起疑。如今見她慌亂,明顯是心虛,色厲內荏,不由莫測高深地微微勾唇,虛張聲勢:「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就是猜到了石蘊海被滅口的原因而已。」
泠貴妃瞬間花容色變,一張臉變得慘白,哆嗦著嘴唇,強作鎮定,聲音裡帶著微不可見的輕顫:「石蘊海不是被滅口,是他心甘情願地自己尋死,逃脫宮中責罰。」
月華見她害怕,笑得愈加肆意,深深地望了泠貴妃一眼,也不點破,便扭身走了。
她回到清秋宮,將泠貴妃的話仔細梳理一遍,對於沈心才進宮一事,心裡多少還是有一些警惕。她擔心那沈心才與泠貴妃兩人再為此生出什麼陰狠的主意。因此就命水悠尋個機會到椒房殿里打探一下風聲,看看沈心才進宮究竟所為何事?
水悠去了不久便回來,告訴月華,沈心才今日進宮,徑直去了椒房殿,便與泠貴妃屏退了所有下人,在泠貴妃的寢殿里不知道在謀划些什麼。
沈心才帶來的人就抱肩守在殿內門口,誰也不讓進。
月華有些奇怪:「如何沈心才還帶了人進來?」
水悠搖搖頭:「不知道呢,聽咱的人說是個渾沒有規矩的,守在殿門口一言不發,還兇巴巴的,頗為自大。」
「什麼模樣?」月華想,該不會是今日與自己交手的那個管事吧?
水悠又搖搖頭:「一直低垂著頭,頭上包巾遮了半張臉,所以也看不清眉眼。」
月華點點頭:「咱的人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沒有呢,自始至終只有小太監友德進去送了一盞茶。」
這樣謹慎,想來也是沒有說什麼正大光明的話。月華也只能作罷,因為忙碌太后壽宴,很快將此事忘在腦後。
再過四、五天,就是太后的壽誕。往日太皇太后在的時候,按照皇家的規矩,晚輩不能過壽,所以從來就沒有操辦過。
今年,宮裡太后最為尊貴,早在一月以前,陌孤寒就提議想好生操辦,大肆排場一番。
可是這後宮里的事情那都是太后在一手掌管,壽宴瑣碎,總不能讓太后自己操心勞力。月華與泠貴妃又都身懷六甲,勞累不得。更何況,月華即便有心,也不能主動大包大攬,免得太后再疑心她是要趁機攬權。
太后說自己還沒有那個福氣,暫時就免了吧。
語氣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遺憾。
過後月華與陌孤寒就商量著,不大肆地勞師動眾,到時候將幾位王爺,還有嫁出去的長公主,朝中幾位重要的肱骨之臣全都請過來,給太后賀壽。再請個戲班,雜耍,既不鋪張瑣碎,還又哄了太后高興。
太后眉開眼笑地應下,陌孤寒當場就將籌備壽宴一事交託給了月華。
陌孤寒體恤她的身子,再三叮囑,一切從簡,不用過於辛苦。宮裡的老人們以往操辦太皇太后的壽宴都有經驗,月華只需要吩咐下去,斟酌個主意,下面人就能全都辦得妥帖的。
月華卻是有心趁此機會,與太后能夠親近一點,所以格外用了心。已經忙碌了數日,如今臨近,瑣碎事情就多起來。
安排宴席,布置壽堂,燒制壽碗,事無巨細,月華都要親自過問一聲。有遺漏的,宮人也直言不諱地提醒。若是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月華就去瑞安宮裡請示太后一聲,全都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來辦。
雖然辛苦一些,太后與她說話的口氣仍舊不善,還百般挑剔,但是她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和緩起來。有時候還會沒好氣地提醒月華一聲,讓她不要傻乎乎地什麼都管,交給奴才們做就是。
月華聽在心裡,按捺不住地歡喜。
這日月華自內務府忙碌回來,玉書和檀若兩人已經將晚膳準備好。
今日的晚膳尤其豐盛,除了她經常吃的雞絲什錦卷,水晶蝦餃,蟹黃小米粥等膳食,還蒸了桂魚,上了翅肚,另有幾樣精緻山珍,琳琅滿目,堆了滿桌。
月華平日里吃食極為簡單,不喜歡鋪張浪費,晚膳一般就是兩樣點心,兩碟清口小菜,兩種米粥,或者是麵食,搭配好,吃著舒服便是,極少這樣奢侈。即便是陌孤寒來清秋宮裡用晚膳,也不過是添兩三樣菜肴而已。
「今日這是怎麼了?」她一面凈手,一面漫不經心地問。
「適才皇上跟前的榮祥公公差人過來帶話,說是皇上議事散了以後,帶著褚將軍過來用膳。」
「哥哥要來?」月華頓時有些興奮,雖然一個京城裡住著,褚慕白也經常進宮,但是極少像一家人那般在一起用膳,月華一聽,自然興奮。
玉書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抿著嘴笑:「皇上這果真可是莫大的恩寵,平時外官都是極少進後宮的,更遑論是留膳?」
月華笑著瞪她一眼:「再多嘴就讓你去跟廊下那隻鸚鵡聊天去。」
陌孤寒送了月華一隻鸚鵡,掛在廊下,進來時已經著人**過,可以說幾句簡短的吉祥話,玉書稀罕,沒事的時候就過去逗它。
玉書吐吐舌頭:「說實話都要挨罰,簡直沒道理。」
兩人正插科打諢地逗趣,聽廊下鸚鵡嘰嘰喳喳興奮地叫:「皇上駕到,皇上萬歲!」
陌孤寒極爽朗地大笑:「看見了吧,褚愛卿,就連一隻鸚鵡都會拍馬屁,你著實應該學著點了。」
月華立即迎出去:「皇上若是喜歡聽這樣的吉祥話,那就把這隻鸚鵡拿回乾清宮吧,天天聽,聽膩了為止。」
陌孤寒伸指點點她的額頭:「朕說句玩笑話都不行了,這樣護著你哥哥。」
月華也學著適才玉書那樣吐吐舌頭:「我哥哥笨嘴拙舌的,誰都知道,皇上偏生要強人所難。再而言之,我這也是阿諛奉迎而已。」
陌孤寒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兩人轉身進了宮殿里,自然就有宮人上前,奉上濕熱的帕子。
陌孤寒與褚慕白兩人凈了頭面,在桌前坐下,宮人有條不紊地奉上熱茶,斟酒布菜。
陌孤寒揮揮手,將宮人全都屏退,僅餘三人。
月華不能飲酒,聽從御醫建議,晚膳喜歡吃些流食養脾胃。她自己慢條斯理地喝粥,給兩人不停布菜,挑揀著好的吃食堆滿了兩人跟前的碟子。
兩人酒過三巡之後,就有些隨意下來。
陌孤寒緩緩開口道:「將調查的結果告訴月華吧。」
月華正埋頭喝粥,聞言頓時抬起頭來,眨眨眼睛莫名其妙:「什麼結果?」
陌孤寒放下手中調羹:「你前些時日不是讓子衿托江湖上的朋友前去信陽城調查蘭婕妤的根底嗎,如今有結果了。」
月華聞言頓時精神起來:「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線索?」
褚慕白清清喉嚨,壓低聲音道:「子衿江湖上的朋友親自前去信陽城,托當地的朋友給查問過了。按照戶籍之上所登記的,當地的確是有這樣一戶貧苦人家,如今只餘一老嫗,她也的確是有個相依為命的小孫女兒名叫蘭汀。可是,早在六七年前,就死於天花,早夭了。」
「啊?」月華饒是早就有所懷疑,聞聽此言仍舊忍不住大吃一驚。
陌孤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當初太后想要抬了蘭汀做主子,就曾經專門差遣宮裡的人按照她的鄉籍快馬前往信陽城查問過,竟然就沒有盤查到這個根底。也不知道究竟是下面人辦事不利,敷衍了事,還是有人遮掩住了事情的真相。」
月華微微一笑:「所以說,懷恩並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那般簡單,應該大有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