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正酣，擔任2連臨時連長的胡國棟正仔細地瞄準前面大約一個班的鬼子，卻不知道，他的右邊十米遠的戰友已經犧牲，一個匍匐前進的日軍已經跨過其戰位，烏黑的槍口正向他瞄準。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的司號員小蔡從後方趕回來，看到了作勢要開槍的日軍。

他的通訊員已經犧牲，司號員小蔡臨時擔任了他的通訊員，手中唯一的武器只是一把小號。看到鬼子的動作，小蔡本能地衝上去。

沒有槍，他的小號就是唯一稱手的傢伙。他一連大喊：“連長！注意！”一邊要用小號砸日軍的頭。

瞄準連長的槍口調轉了方向，扳機一響，小蔡倒在血泊中，他的手裡還緊緊地握着小號。

鬼子被擊斃，但是小蔡卻永遠無法再給連隊吹奏那悅耳的小號了。

這種英勇的行爲到處可見。

已經負傷的班長劉小伢子打光了所有的子彈，懷抱最後一顆手榴|彈和三個日軍滾成一團消失在火光裡；彈盡糧絕的1、2連交接部位戰士看到一向對自己關懷備至的班長犧牲，而衆多的鬼子蜂涌而至無可抵擋後忍着淚向後方打了個手勢----離他五十米的負責與炮陣聯絡的戰友明白，那是“向我開炮”的意思…

在炮火夾縫中，一股日軍前仆後繼地突破了正面防線，突前的幾十人都已經犧牲，如果被這股日軍衝到後面，直接威脅的就是炮陣----有槍的都到一線了！在這危急時刻，觀戰的李洪亮大喊：“沒有槍的人，拿已經戰死的人的！把這股敵人攔住！”

見似乎有了突破，旁邊的日軍不要命地也向這裡衝過來，形勢萬分緊張。不得已，李洪亮動用了它的預備隊，一陣迎頭攔擊，炮兵也迅速調派兩門炮向日軍援軍連轟了幾炮。無法衝破火線的日軍先頭部隊在人民軍包圍下終於被消滅了，但是人民軍也損失了十幾位戰友。

這種消耗，雙方死亡人數基本上是一比一。

連續發生了幾次這樣的險情，可歌可泣的事蹟也很多。

不過李洪亮覺得有必要改變戰術，剛纔若不是機動第4連的一陣反攻，正面防線即告失守。儘管消滅了大約日軍的一個大隊，但是己方已經是強弩之末。日本要像剛纔那樣不要命的一氣猛攻，自己這幾百號人都要結束了。

觀戰的麻生一剎那時的心情像過山車，從山谷升到山峰，又滑落到山谷。差一點就強攻得手，卻最後功虧一簣，忍不住跺腳。一大隊攻勢如此之慢，讓他很失望。

不過等硝煙散去，卻發現他的一大隊除了一些重傷員外，沒有人回來。

沒有人回來！

一個大隊傷亡殆盡，麻生再是冷酷，也要考慮這樣的打法對不對了。

正面火力太猛，對於這樣的炮兵陣地，不打下來對此次作戰計劃是極大的阻礙。於是，日軍擅長的另一個打法：迂迴包抄開始了。

日本兵能跑，相較於歷史上擅長此道的八路軍游擊隊並不遜色，甚至比美國大兵都厲害。他們穿着羔羊皮裡子的皮靴，卻不妨礙其越野能力。既然正面壓力太大，成環狀的分散的步兵看你怎麼打！

這招確實厲害，阻擊炮兵部隊人少的缺點立刻暴露無疑。不但人馬更要分散，爲數不多的大炮也被迫分散方向和角度，對主要依靠炮兵支撐的步兵支援力度就少了。

李洪亮在看見日本兵遠遠地向自己兩側及後方去過便知道了他們的計策，但他能做的就是收縮防線，別無他法。

三個連都後撤到距離炮陣一里路之遠，成環狀守衛住中|央炮兵，一步也不能退。退後，則日本兵的長槍可以射穿炮手，當大炮無用之後，他們都難逃一死。

預備隊也投入戰鬥，除一部分補充到各連外，他們也要守住一個方向了。雖然壓縮了些，但形勢並沒有比之前好多少。

兩位團長並肩站在一起，對於即將到來的死戰，他們都有預感。在遭受重大傷亡後，日本仍然圍住他們，那是要一戰而定的節奏。當此之時，他們反而十分平靜。

李洪亮對劉延吉說：“我們一千多人打死了一千多個日本兵，夠本了。後面，每多殺一個，就賺了一個。我只是擔心，日本兵竟然源源不斷地過來，到底前面的7師、8師怎麼樣了！”在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關心隊伍。

怎麼樣了？兩個師的遭遇一點不比他們好！

進入漢城的第7師遇到了朝鮮戰爭以來最兇悍最激烈的戰鬥，也是最大的損失。對手是以打硬仗著稱的第1師團，他們以逸待勞，更關鍵的是他們有炮。

75MM山炮36門、81MM迫擊炮24門、戰防炮36門，對付輕裝的第7師佔盡優勢。

由於猝不及防，先頭部隊傷亡慘重。日軍在他們身上發泄了關東州和北部朝鮮戰場失利之仇，十分鐘的炮火，讓整整一個營消失了！

這還不算，第1師團主力盡出，不但把第7師整個壓制在漢城裡，還配合第3、第4兩個師團切開人民軍兩個師的聯繫。第7師在漢城裡苦戰，第8師則在三個大隊及兩個炮兵聯隊的攻擊下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在這種危急時刻，作爲軍長的吉興已經無法有效指揮部隊了，他只是命令能找到的第8師各級軍官帶兵向北殺出！

北面，第3、第4兩個師團正源源不斷地調派部隊增援，勢死要切斷他們撤回的路。不光光是爲了圍殲，也是爲了給搶佔北邊的臨津江的部隊減輕壓力。

三段既阻擊又進攻的戰鬥分別打響，第3軍主力在日軍三個精銳師團的攻擊下死傷慘重，已經亂作一團的軍指揮部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體系。

國內戰爭，第3軍的老底子第3師只在西北和回回軍隊打過一仗，還是以多欺少；後來在佔領武漢後他們一直呆在西北，基本上沒碰到過像樣的戰爭。

順風仗好打，一旦稍有失利，原形就畢露了。

違抗軍令，想偷個雞，沒想到連米都被吃得一乾二淨了。沒有炮兵、人數也少於對方，關鍵是孤軍作戰，久拖之下，不是損失多大，而是他恐怕會成爲朝鮮戰爭以來第一位被日軍擊斃或俘虜的人民軍高級軍官了。

對比其他兄弟部隊的高歌猛進和戰功赫赫，他還要考慮如何在軍事法庭解釋其作戰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