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陳旭從白錦宣那裡離開的時候,路面還是濕的。
依然是方方送他下來,一直送到小區門口。
「陳先生,請慢走。」方方站在門口,朝他揮手。
「再見。」
陳旭回頭看了一眼那棟大樓,向外面走去。
他沒有留下來過夜,因為邵清一直在旁邊,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看那架勢,是不會給他可趁之機的。
她終究是錦宣的老闆,她非要留在這裡當電燈泡,他也無可奈何。見時間不早,便跟白錦宣說了一聲,離開了。
白錦宣雖然一臉不舍,也沒有強留他,道別後,看著他出門而去。
已經是十一點,他獨自一人行走在雨後的街道上,四周空無一人,人行道上的樹木時不時有水珠滴下,落在他的頭上,衣服上。
走到馬路邊的時候,他的頭髮和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等了一會,一輛車停在他面前,正是他叫的網約車。
他坐在車上,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唐的電話,「這麼晚了,沒吵到你吧?沒什麼,就是有點氣悶,想找你喝點酒。好,就去你家附近那家烤肉店。嗯,半個小時后就到。」
「師傅,換個目的地……」
…………
老唐家,老唐還在客廳工作,面前放著筆記本電腦,接到陳旭的電話后。他看了眼時間,繼續在電腦前忙活起來。
他老婆從房間里出來,輕輕將門掩上,問,「剛剛誰打電話來?」
「是陳旭,好像是心情不太好,叫我出去喝酒。」
「那你還不趕緊?」他老婆一聽,忙催促道。
「他還要半個小時才到呢,不急。」老唐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腦,問,「寶寶睡著了?」
「睡了。」
他老婆坐到他旁邊,說道,「老公,還是你有眼光,一早就跟陳旭搞好了關係。上次你進電子銷售部,還有這次升副主管,都多虧了他。」
老唐也有些感嘆,「其實,我也沒想到,他能夠像現在這樣成功。一開始跟他接觸,只是覺得他這個人人品不錯,值得交往。」
「這我之前倒是沒看出來。」
「他這個人,怎麼說呢,你對他態度好一點,他就會用相同的態度來對你。你把他當朋友,他也會把你當朋友。不會在背後給你捅刀子,比起那些兩面三刀的人,好太多了。」
他老婆說,「說實話,我之前覺得他太冷淡了,對他印象不太好。」
「其實,他的性格跟我以前有點像,看到他,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自尊心太強,內心敏感,害怕被拒絕,小心翼翼地對待外界的人和事,生怕熱臉貼了別人的冷屁股。同時,別人只要對他主動示好,就能收穫他的友誼。」
老唐的老婆說,「聽你這麼形容,好像挺可憐的。」
「不過,那是以前了。這一年來,他的變化很大,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老唐感嘆道,「應該是電子銷售部成立前後的那段時間吧,他整個人就開始不一樣了,不經意間,透露出了一種以前沒有的自信。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跟羅總的交往,讓他產生了這樣的變化。果然,只有女人,才能讓一個男人快速成長。」
他老婆點頭,贊同道,「確實,我上次見他的時候,覺得他跟以前很不一樣。怎麼形容呢,有了一種成功人士的氣質。」
老唐看了一眼時間,說,「他應該差不多快到了,我下去了。」
「嗯,你去吧,別喝太多了。」
「好。你早點睡。」
老唐拿上錢包和鑰匙,換上鞋,出門了。
他家不遠處,有一家烤肉店,上次他跟陳旭去過。到了店后,陳旭還沒來。
他先點了東西,等了一會,就看見陳旭推門走了進來,於是揮了揮手,喊道,「這邊。」
陳旭走了過來,坐下后,說,「不好意識,這麼晚了,還叫你出來,嫂子沒說什麼吧?」
「跟你出來,她放心得很,換成別人,就不一定了。」老唐叫過服務員,讓他把啤酒端上來,一邊說,「正好,有一段時間沒出來喝酒了,要不是你喊我,還真沒那個機會。」
說話間,服務員端著啤酒過來了,他打開一瓶,倒了兩杯,「來,干一個。」
幹了一杯后,烤肉也上來了。
兩人一邊吃肉,一邊閑聊,聊了幾句后,老唐才進入正題,「說吧,怎麼回事,是不是吵架了?」
「吵架只是小事。」
陳旭端起剛倒滿的杯子,一口飲盡,說,「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不等老唐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以前,我覺得人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吃飯睡覺,工作娛樂啊這些,直到有一天,活不了了,就完事了。」
老唐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聽眾,沒有插話,又開了一瓶啤酒,給他倒滿。
「那個時候,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個。我看小說,電視,特別羨慕那些主角,這麼多人愛他們。我就從來沒有感覺過有人在愛我。「
「我爺爺奶奶更喜歡我的堂哥和堂弟。我外公外婆,更疼表哥和表弟。就連我的父母,他們也許在心裡是疼我的,但是在我感覺中,他們都更愛彼此。從小,他們就把我扔爺爺奶奶那裡……」
「長大后,我交過一些朋友,他們有一些以取笑我為樂,有一些,是為了抄我的作業。」
「我也交過女朋友,似乎都是因為孤獨了寂寞了,需要一個男朋友了,才接受的我。說實話,我跟她們接吻的時候,感覺不到她是愛我的。就像是例行公事。」
「我都想開了,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了。其實想想,也沒什麼,我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只愛自己,什麼時候義無反顧地對某個人好過?沒有。從來沒有。」
「我就是個自私的人,你沒有對我好,我憑什麼對你好?」
說到這裡,他已經一連幹掉了幾瓶啤酒。
「直到有一天,出現了一個機會。那是一個能夠改變我命運的機會。然後,我沒忍住,用這個機會,想著能不能談一場真正的戀愛。中間,差點被我搞砸了,當時我在想,可能我這性格,就不適合談戀愛。」
「後來,還是出現了轉機,我們走到了一起。」
陳旭說到這裡,語氣發生了變化,「那段時間,我真的很開心,可惜,太短暫了。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問她,你愛我嗎?她說,不愛。」
「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
「所以,我放棄了。」
「後來,又出現了一個相同的機會,我還是沒忍住,做出了相同的選擇。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孩,可惜,我們沒有走到一起,因為我有點怕她。她太聰明了,輕易就能看穿我的心思。我怕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
「再後來,她費盡心思接近我,一點點瓦解了我的心防,我想,就算是演戲,我也認了,反正,我又不吃虧。就這樣,直到某一天,她說要離開,然後,就人間蒸發了。我雖然很生氣,但是想著,她也許什麼苦衷,決心以後要去找她。」
這一次,老唐聽出來了,他說的這個,應該是上一任女朋友。那個一看就知道不簡單的女人。
至於陳旭說的第一個女人,多半就是羅希雲了。
「第三次,完全是一個意外。那個時候,我只想著掙錢,然後去找我的那個她。可是,老天爺就是喜歡跟你開玩笑。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說,她愛我。我很吃驚,也有些疑惑,憑什麼就愛上我了呢?」
「我沒有接受她,她罵我矯情。其實,我只是戒心比較重,被騙過一次后,我不敢輕易相信女人了。」
「再後來,我跟第一個女孩解除了誤會,真正走到了一起。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自己的生命中不再只有我一個人。」
「接著,第三個女孩出現了,她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為了我,放棄所有的一切。她照亮了我的世界,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絕不能失去她。」
老唐徹底聽明白了,差點倒吸了一口涼氣。
陳旭,居然想腳踏兩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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